無論那位劉知府有何企圖,起碼手下人辦事麻利啊。
「大家都是共赴盛宴,來給咱們幫忙的。」桂枝兒勝券在握。
廚膳是一門手藝,是手藝,就得磕頭拜師才能學。
學徒們從清洗鍋碗瓢盆,劈柴挑水等繁重的體力活兒開始,伏低做小,被磋磨幾年才能獲得近距離看師傅掌勺的機會。
最初只能少說多看,慢慢揣摩。
即使有疑問,也需把師傅伺候好了,再挑準時機請教。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桂枝兒笑著對柳千金解釋道,「這種顧慮我沒有。」
「所以我早就給諸位同行寫信,願意來搭把手的,我無償教,能學會多少,全憑各自本事。」
廚膳之道,與學問一樣,貴在交流。
川蜀辣,嶺南鮮,東魯菜系悠久,南食口味趨甜。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閉門造車不如博採眾長。
桂枝兒集百家之長,這就是她承包春日宴的底氣!
「先生神機妙算。」王蒲等學子眼中震驚之色化為欽佩,「沒有一手好廚藝的監學大人不是合格的俠客啊。」
果然,優秀的人做什麼都優秀。
桂枝兒抱著逗小孩兒的心態笑道:「諸君,即使你是千里挑一的逸群之才,大梁也有近萬個,學無止境。」
眾舉子嘆服,自此更加戒驕戒躁、勤勉向學。
轉眼間,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春日宴拉開序幕。
宴會地點如舊,依山傍水。春風拂過山川,草木漸次甦醒,點點新綠連成一片,繁花漸綻。
此次春日宴順應餐食,以「茶」為主題。
飛檐斗拱的小亭內,有一衣履精雅的青年正揮毫潑墨。
桌案上的畫墨色氤氳,似是雲霧繚繞,茶樹錯落有致,一片片嫩綠的茶葉淡雅清香。
「墨韻天成,意境高遠。」頭頂青巾的男子拱手道,「敢問兄台可是燕平舉人,府試首名的田學兄?」
「哦?」青年停筆問道,「您是……」
「學弟揚安李覓。早聞學兄大名,此次春闈,兄台一定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是啊是啊,若他日顯達,勿忘舊友。」
畫船上,流水邊,類此之語,遍見於集會四處。
撫琴弄弦的清音被打斷,品茗對弈的戰局被攪亂。
浮躁的氣息仿佛會傳染,原本安穩寫著文章的舉子也紛紛擱筆,與人四處交際,生怕漏掉什麼重要信息。
此時反倒顯出北境舉子的特別了。
王蒲收起竹杖,背脊挺拔如松,正拖拽跛足的左腳,一筆一划地撰寫著文章。
「文景兄,咱們可要去聽些音信?」有學子問道。
「事關春闈,確實值得重視,但先生說了,心要靜、氣要穩,不能因小失大。」王蒲鄭重道。
先生一貫不會出錯。
於是北境學子便歇了去四處亂竄的心思,專注於筆下詩文。
春日宴的末後一步,便是展示各自佳作,由全場投票評定優劣。若是出了紕漏,實在有愧先生教導。
也有那明眼人,看不慣拉幫結派的風氣。
「我瞧這些讀書人,好文章沒做出幾篇,交情倒是攀了不少。」一位行商拍了拍腰間布袋,笑道,「還不如我們生意人,進帳出帳做不得假。」
布袋子鼓鼓囊囊,裝滿了錢莊的存根。
與桂枝兒的春茶交易,雖沒能如預期一般,賺得盆滿缽滿,但起碼回了本。
行商們再挺直了腰杆子去找牙行討說法,自不必多提。
「您幾位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之後如何打算?」謝鳶慢悠悠地搖著摺扇。
他今日一襲石青色緞衫,洗盡浮華,盡顯素雅。
與此間學子並無區別。
春日宴的入門券並不好拿,參與雅集者,或有功名在身,或是清流顯貴。
但桂枝兒一口氣贈予了多張。
「歲運不佳,時艱世難吶。」領頭的行商搖了搖頭,「如今四處生意都不好做。」
「聽說北境暫無匪患,我們準備去收些雪山藥材。」
商人的嗅覺最為敏銳,哪裡財況有所起色,就奔向哪裡謀出路。
「不聊俗事!」有行商轉移話題,「小謝公子,您也曾是探花,這些佳作您更看好誰的?」
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謝鳶不以為忤,他手中扇動,清風徐來。
「大部分附庸風雅,倒是那個北境王蒲的文,樸實敦厚,我很喜歡。」他琢磨了片刻,欣賞道。
文章摒棄了華麗典雅的錦繡辭藻,洞察世事且析理入微,令人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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