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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甚麼一步走錯,禍臨身——分明是你得了新人,忘舊恩。」楚淮小戲配上弦樂和梆子,唱腔悠揚。

戲棚里鑼鼓喧天,船把頭與桂枝兒則坐在屋頂。

「喝一杯?」寡言少語的漢子遞來酒壺問道。

「不了,我怕喝完酒走不穩,跌下房梁鬧笑話。」桂枝兒笑眯眯地婉拒。

船把頭便不再多勸,一口烈酒悶進喉嚨。

本來約好了,得手後分頭走。他卻一路相隨,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桂枝兒有些不解。

男子面容冷峻堅毅,粗布衣衫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

桂枝兒甚至覺得,他不像是打小兒跑江湖的人,反而有種令行禁止的規矩感。

「女俠功夫不錯,師承何門?」船把頭挑起了話題。

桂枝兒應對類似提問已經不用過腦子了,一律以「我有一個夫君……」為開頭。

信則有,不信則無。

船把頭低垂著眼眸,輕抿嘴唇,似乎在努力尋找靈感。讓一個平日裡沉默寡言的人來鋪墊話題,著實是一種折磨。

桂枝兒見他可憐,好笑地問道:「今晚這樣的小事,派個得力手下即可,怎麼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哦,女俠有所不知。」船把頭長舒一口氣,好似終於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干咱們這行,明面賺的是辛苦錢,私底下也有些刀尖舔血的勾當。」船把頭冷著臉說道。

「手下人不知輕重,把握不好界限。」

有的活兒能接,有的活兒不能接。

既然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船把頭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年前有人在咱們船上落水喪命。若是尋常人,賠償點銀子也就罷了。可出事的是……」

船把頭用他那粗糙的手,比劃了一個官員頭頂的烏紗帽形狀。

「霍!」桂枝兒倒吸一口冷氣,「這可怎麼辦才好?」

「咳。」船把頭輕咳一聲,又指指頭頂道,「最終還得仰仗身份更大的人出面擺平。」

「那就好,那就好。」桂枝兒擔當了一個合格的捧哏。

在船把頭敘述時,她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期待和驚訝。

在關鍵時刻,又給予簡短有力的回應。「對呀!」「可不是嘛!」畫龍點睛。

船把頭一時不知她是否在敷衍,表情更加凝固。

「處在您這樣的地位,有的時候身不由己,理解,理解。」桂枝兒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沒別的事兒,我就先回去補覺了?」

見船把頭揮手作別,桂枝兒腳尖一點便掠走。

她心中嘀咕著:拙劣,僵硬地背台詞,這是受了誰的指使來傳話?最討厭謎語人!

我本逍遙一廚師,江湖朝堂,關我鳥事。

與此同時,留在屋頂的船把頭也悶下一口酒。

「踏雪無痕的輕功,如此深厚的內力,要由夫君傳授,恐怕得是童養夫吧!」他撇撇了撇嘴。

主上想拉攏的人,真是奇也怪哉。

已是寅時,稀疏的星在夜空中閃著微弱光芒。白鷺洲邊角的小樓燈影,透過細竹編織而成的紗窗,變得柔和朦朧。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謝鳶緩緩睜眼,帶著一絲惺忪與迷茫。

他掀開被褥,素白色的中衣領口微敞,隱約露出一點鎖骨和白皙的肌膚。

他沒有上妝,素淨的五官便顯出寡淡來,但又獨有一分韻味。

「小謝公子亦未寢,真是好極了。」

謝鳶揉了揉眼睛,思緒逐漸清明,帶著些許無奈地看向來人。未熄的燭火搖曳,映照出少女明媚的笑容。

「怎麼進來的?」他起身披上外衣,為桂枝兒斟水。

「諾。」桂枝兒指了指半掩的十字海棠紋窗。

「翻窗而入,非君子所為。」謝鳶哭笑不得。

「我是女子。」桂枝兒眼眸澄澈,滿是誠懇之意。她一口氣喝光了水,乾涸的嗓子如久旱逢甘霖。

攪亂別人的睡眠確實不地道,但不問清楚,桂枝兒的心像被小貓爪子撓一般。

「打聽個事兒。」桂枝兒低聲道,「公子可知,船幫的船把頭,背後靠山是誰?」

「就為這個?」謝鳶笑嘆口氣。

大半夜跑來,他還以為行動計劃出什麼紕漏了呢。

「天宥年間,有朝臣提議要在楚淮一帶開鑿運河,將四方水系一併管理,連通杭京。」他眉心微皺,回憶道。

彼時籌謀的圖景浩浩蕩蕩,氣象萬千。

似乎南北舟楫往來,源源不斷的貨物將暢通無阻,軍事上調兵遣將也能隨機應變。

有次,他見父親下朝後在廊廡搖頭而嘆。

「雁過留毛,肉過留油。運河一事,耗費人力物力甚巨。事成或有其利,然過程艱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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