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好似有一條線緊拴在他的頸子上,使他成了木偶似的,無論往哪裡走,最終都無可避免地被引向死亡。
他不知道如何解開線,但清楚此時往蔣工家去,無疑會走上條不歸路。
於是忍了吐意,環視周遭,這一下竟與櫃檯前豎眉的尤老爹四目相對了。
戚檐沖老爹笑得極燦爛——今兒換個NPC攻略。
藥箱猛轉向櫃檯,原是想報當初老爹砸他手指的仇,可將藥箱落上檯面那剎,卻是急急偏去另一頭。
有人拿手攔他。
戚檐冷著眼抬頭,帶著笑貼去。
——是文儕。
「您怎麼來了,果然是那三所一庫悶得慌吧?這才想來見見我這遊手好閒的下層人。」戚檐沒敢直白說思念,只笑盈盈地把藥箱沖老爹推去,「老爹,我忽然想起蔣工說他有話要同您說,喊您親自把藥送去呢。」
尤老爹半信半疑,將濕漉漉的手在粗布毛巾上蹭乾淨:「那你沒啥事啦?這可好啊!你倆都留下來幫老子幹活!要過節了,忙得我連一口熱乎飯菜都吃不上!」
正中下懷,便都應了。
老爹的小賣鋪和蔣工的操縱室差不多,均狹窄逼仄,東西倒是塞得滿,每個縫隙里都填進了不該放進去的玩意,像是塊壓扁壓實的海綿,擠不出半滴水了。
戚檐掃著他筆記本上的紅字,漫不經心地問:「什麼節要到了?」
「年紀輕輕比我還糊塗!那當然是最大的那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節日——」
「中元!」
文儕正幫老爹整理櫃檯上的飼料,摸到一包眼熟的,擰眉頭,一拍腦袋——他那前輩當零嘴吃的魚飼料。他將那玩意遞給戚檐,說仔細看看裡頭有什麼,戚檐僅回了聲「等等」。
他正忙著瞅那本被老爹壓在粗掌下的冊子。冊子是毫無顧忌地攤開的,不怕人看。可老爹手大,繭子厚,遮了七七八八。
乾脆不再小心翼翼,文儕直白問:「老爹,您這冊子上怎麼寫了這麼多數字,還都是紅筆的『負』。」
赤字似的。
「我叫那群耗子炸出的天坑,也不能總靠旁的人幫我填嘛!」老爹將筆記本往文儕的方向一推,照舊是一副隱有寵溺的模樣,粗手伸來,拈去落在文儕肩頭的一根灰羽。
戚檐這會兒看夠了冊子,便接過那裝魚飼料的袋子。他把它捏得喀嚓嚓響,待老爹聞聲回頭,又故意伸臂給那人瞧他手肘處落的三四根灰羽——自然是他趁老爹沒注意自己給撿了放上去的。
大掌一拍,戚檐肉疼。
好嘛,區別對待也如常。
尤老爹是從常生大樓開始就對他有意見,對文儕好,理由卻一直沒能找出來。
戚檐拆開那袋魚飼料,頭皮酥麻。
——一袋帶血的魚卵。
卻還是佯裝正常著問去:「啥天坑,您迷上賭博啦?」
「電信詐騙。」尤老爹翻了個大白眼,奪了飼料,給了戚檐的後背一拳頭,「媽的,叫你幫我收拾,沒叫你拆我的貨!這玩意一斤頂你半條命!我……」
「頂文研究員幾條命?小白呢?小白的命是不是更貴?」戚檐鑽空打岔。
那二人都是常生大樓時尤老爹偏心的對象,可二人之間的共同點至今尚不清楚。
「呸!說什麼晦氣話?!與其害了他倆,不如拿了老子的命去!老子換他倆活,成不成?!」尤老爹瞪眼,不像是談買賣,倒似自個兒撞上別人的刀,還要人殺他。
「小白、小文都是天大的好人,單你是個沒臉沒皮還要擺闊少脾氣的蠢貨。老子告訴你,你乾的那一堆混帳事,是沒人瞧著,可老天長眼,遲早要給你報應!」
倆人都聽得糊塗了。
是文儕先想起樓中事,接了話:「您是在怨戚檐他和沈警衛好上了麼?這談情說愛畢竟是你情我願的事,他和小白處著處著覺得不合適了,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文儕說的「不合適」,在常生大樓里指的當然是小白的死。但在這個世界裡,小白雖活著,倆人卻是確確實實分手了。
文儕弄不明白,「小白活著」這事是新的異化?還是在暗示二人分手的原因壓根就不是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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