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低下去,見了紫中夾綠的瘡。
「我、我信不過那做人體實驗的【疾病研究所】!」朱廉莫名其妙嚎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文儕桌腿上抹,「我們宿舍鬧傳染病,我、我也是沒辦法才來的……」
「你們宿舍?戚檐呢,他也染病了?」文儕一點兒也不在乎這傳染病人在無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抓撓他,只壓下身子,又逼問一句,「你舍友呢?」
「我哪兒知道……他幹活去了……嗚!」
「老大不小了,哭個屁!」文儕的刺頭前輩終於坐不住了,痞子似的拿皮鞋尖抵了朱大師的下巴,猛地就往上抬去。
露出的頸子上已經長滿了毒瘡,細密緊湊,是密集恐懼症一眼都不能瞥的程度。
「哎喲喂,病到骨子裡嘍!沒救了。」前輩蓋棺定論,手一甩,鞋往地上實實一踩,屁股就黏上了自個兒的旋轉椅。
「他得的是什麼病?怎麼就沒救啦?」文儕發覺朱廉鬆了勁,悄摸著把腿抽了出去,繞到了前輩身邊,扮個一動不動的稻草人。
「睜大眼看仔細嘍,他這叫做『不要臉』!」前輩咂巴咂巴嘴,餓了,抓來袋魚飼料,腦袋一仰,嘎嘣嘎嘣地炫耀牙口。
「怎麼還罵人……」
文儕知道這前輩NPC最是怪,纏著也問不出點新玩意,於是盯住朱廉。
到底怎麼個不要臉法?
片刻,文儕不吭聲了。
朱廉那一張痛苦得起皺的臉皮先是多了幾道滄桑的褶子,而後愈發擰巴,愈發像個起風的湖,一圈圈的,漣漪是小而密的。
湖面結了冰,天上又掉了石子,成了一道一道的裂紋。
絲絲縷縷的皮細柳條般脫離了肉,被額心一點卡在臉上,彩旗似的飄。
這就叫【不要臉】。
習慣噁心場面是件好事,文儕平靜地注視著皮肉打卷,連眼珠子都差些哭出來的朱廉,不覺得噁心,也不覺得自己狠心。
可他還是被嚇了一跳,不是被朱廉,而是——戚檐。
「啊——!」
那一嗓子響遏行雲,唬得文儕一愣一愣的。
戚檐就站在近門的過道處,恰恰好踩著一大攤傳染病人的血。他跪下去,跪在血泊里。也像朱大師那樣在地上四腳爬,退化的動物似的,艱難地往前,一直爬到那捂臉的朱廉身邊。
血噴出來了。
戚檐的。
「喂,戚檐……」文儕要去伸手扶他,卻被那人赫然一瞪給逼停了動作。
「小……小……」戚檐低聲念著什麼。
文儕聽不清。
「小、小白!!!」
血液不住地自喉腔里滾出,戚檐既沒擦,亦沒攔,只死死扒住朱廉的衣擺,跪地喊著:「小白、小白……」
朱廉給他嚇得大氣不敢出,忙看向文儕,抖著身子說:「研、研究員,救救……」
他一個「我」字還沒吐出來,便給那人伸著手往臉上唰地一抓,一時眼淚更是嘩啦啦往地下砸。
朱廉大驚失色,哇哇喊著:「你要毀了我的臉麼!」
腿還打著抖,又說:「小白啥小白啊,白研究員在隔壁的【疾病研究所】裡頭,你倒是正經去找他哇!」
「要小白……」戚檐愣愣地將手撒開,直勾勾地盯住那朝他走來的文儕。
文儕卻只是拿帕子幫他抹乾淨嘴角的血,說:「白研究員在隔壁,你找錯人了。」
他看向戚檐的眼睛,似乎一剎觸到了戚檐被鎖在這軀體中的靈魂。
「……不、不是一次兩次了!」適才瘋瘋癲癲的朱廉這會兒倒是清醒了不少,他緊張地交叉著雙手,「他總拽著我瞎叫小白……你說他這樣瘋瘋癲癲地糾纏一個中等階層的研究員像什麼樣呢?人家又不認識他!」
文儕還攙著戚檐,聞言詫異地看向朱廉:「不認識?你不知道白研究員是他前任麼?」
「呵」一聲,朱廉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般:「前任?白研究員是他前任?雖說白研究員丑了點吧,但好歹也是上頭的人,怎麼就能看上他……」
這世界還存在信息偏差麼?
文儕如此想著,說:「你既不知他和白研究員的關係,那你知道他和沈警衛的麼?」
朱廉往旁兒挪了點,好遠離他那精神狀態堪憂的室友,答說:「這……倒是清楚,主要是那位沈警衛來找他找得勤快,那天他給104號啃了,也是沈警衛救的他,那叫一個痴心喲!——雖然我也並不清楚他對沈警衛什麼個意思,但看他倆相處還怪甜蜜的,還以為不錯呢……我咋知道他嘴裡每天喊的『小白』是指的前男友?!」
朱廉忽而揚起聲音,在這時警棍啪地敲上了桌。他一哆嗦,隨著文儕仰面看去,原是一位胖警官。
那人瞅見那兩雙困惑的眼睛,忙擺手說:「不不不、找的不是你二位——是他!」
說著一把將戚檐給揪起來,還貼心地替他拍了拍身上灰:「走吧。」
戚檐頭暈著,艱難回應:「去哪兒?」
「認屍——!」胖警官遽然拔高了聲音,「有個男人跳樓摔死了,摔得面目全非!他手上拿紅筆提先寫了你的名字,準是你的熟人!」
莫非是老二嗎?
戚檐大腦分明已然清醒,四肢卻仍是僵硬得不行,只能給那胖警官攙著往前,許是聽到了腳步聲,那胖警官著意回頭補充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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