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吼罷,裡頭倏然竄出來幾個黑衣警衛。到底是【裝備庫】的人,手上耍的不再是那瞧著「淳樸」的警棍,而是洞口黑黢黢的槍。
在陰夢的無數死法中,他至今還沒嘗過挨槍子的死法。然而他即便再好奇,也絕無嘗試一番的心思,只一面抓著身份證,一面將雙手舉高,說:「我叫戚檐,楊……長官介紹來的,從前在地下監獄幹活。」
那些警衛邁著步子緩慢挨近。
咔噠——
鐵藝大門敞開,槍口也粘貼了他的太陽穴。
「停——!」屋裡跑出個年輕人,聽聲是沈道爺沒錯。
「沈警衛,我來報導。」戚檐像是毫無察覺當下命懸一線,頗自然地同沈道爺攀談起來,「先前多虧您出手相助,否則我這被重犯104號咬個半死的,哪有可能活下來吶!」
沈道爺聽聞此話卻有些忸怩,他訕訕笑答:「舉手之勞罷了,比不上隔壁那位砸缸救人的文研究員!」
好端端地扯文儕幹什麼?看他那明顯落寞的神情也不似單純在說自謙的場面話,難道他和文儕之間也有恩怨?
戚檐盡力回憶著當初還在「常生大樓」時文儕與沈道爺的相處,只記得頭一回見面,那戴著笑羅漢面具的道爺曾纏著文儕,要文儕那門外漢給他指條明路。
再前邊說了什麼來著?
哦!沈道爺說文儕極有可能長命百歲。
之前他們已將「長命百歲」解作「對愛情的忠貞不渝」,那麼沈道爺的話翻譯過來即是要文儕給他保持愛情長久的法子。
這算什麼?
文儕原主的愛情經歷可曾在陰夢中提及麼?
看沈道爺此刻那鬱悶模樣,難不成文儕原主的愛人便是王虔?小白死後,王虔又和文儕原主談上感情了?
壓根沒有這般線索啊……
「你們還不快把槍放下,來日都是一塊兒共事的兄弟,瞎抬什麼槍?!沈道爺一聲吼,把戚檐的魂也給喚了回來:」
事情理不清,戚檐生了些煩躁,卻還是沖沈道爺點頭笑了笑,說:「進裡頭聊?」
沈道爺幫他開了門。
***
【裝備庫】算是名副其實,腳往屋裡一邁,竄入鼻腔的淨是嗆人的火藥味,吸一口裡頭空氣便要匆匆忙忙吐出來——太濁了!
槍枝彈藥皆被懸於牆上,與那些個來來往往的警衛間僅隔了一層薄玻璃。
「怎麼還掛玻璃攔著,咱們這些守衛人員也摸不得這些裝備嗎?」戚檐問。
沈道爺同戚檐並肩走:「那可不,得經過楊長官允許才能摸!」
「為何?那些都是她的東西?」戚檐隨他一塊在裡頭的一扇小門前停下腳步。
沈道爺把手摸向褲兜找鑰匙:「唔、這倒不是,她也是受人所託,幫人收著的。聽是放家裡不大安全,便輾轉送來我們這兒保管了。」
「她可是咱們艇里的長官,誰有那麼大面子,竟能請動她呢?」戚檐笑道。
沈道爺嘆一口氣,把鑰匙插入門鎖里,喀嗒一聲開了門:「還不是因為投了個好胎!這人世間最好的通天梯,可不就是血麼!」
戚檐將眼陡然一眯。
血?血緣?
這裡有誰是楊姐的親戚嗎?
還沒理明白,沈道爺忽而將他扯進那小房間,說:「咱們雖說是【守備庫】,多數人都負責拿槍啥的,卻也同樣有清閒的、只需要躺著乾的活!你以後就在這兒工作一陣。」
「躺著幹活?」戚檐笑了笑,「這可不是干閒活的辦公室,這是手術室啊。」
他的視線在屋內擺設上慢騰騰地挪,從那素白的手術床挪到一旁銀閃閃的手術器具,鑷剪鉗夾,還有個巨大的電鋸,當真是齊全。
「我看不是要我在這兒工作一陣,而是要從我身上挖些東西,或是鋸些什麼,再讓半死不活的我好生休養一陣吧?」
沈道爺把唇抿了抿:「阿檐,今兒這艇里病患越來越多,你不需要的眼角膜、腎臟、胳膊腿……那可有多少人虎視眈眈!你來咱們這兒不也是為了找個能賺錢的清閒工作麼!」
戚檐給他氣笑了:「我怎麼就不需要了?你看我這些個東西都是一對的,就覺得其中至少有一個是我不需要的?——艇里的人都病了,你心疼,你便隨心捐去,拉我來捐幹什麼?話就說到這了啊,給我找個尋常活吧,這活我實在幹不了。」
沈道爺咬著唇,一隻有力的手死死攥住了戚檐的衣袖,指甲掐進粗布裡頭,差些在那劣質布料上戳出個洞:「阿檐,你再考慮考慮如何?」
「謝絕了啊。」戚檐說,「你們這兒實在像個黑心廠子,叫我脊背發涼。你若是再打我身上東西的心思,我立刻報告楊長官。」
戚檐沒把話說絕,因為他還需要個身份大搖大擺地進出【裝備庫】,只暗暗打量著那沈道爺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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