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工夫傷春悲秋,看見窗就想到死。
究竟要如何才能進入那片水域並成功溺死呢?
他冷不丁問朱廉:「我們能到海里去麼?」
「傻子,送死去啊?」朱廉癱在床上看報紙,嘴裡還叼著根棒棒糖,「出不去的,門窗都鎖死嘍!」
「沒有人有鑰匙麼?」
「104號還把你腦袋砸壞了啊?咋問我這種廢話……咱們上潛水艇的時候長官說得明明白白,此地是『有去無回』!咱遺書都交上去了,事到如今,你反悔頂個屁用?!哪怕那104號在艇中搞無差別殺人,咱們也沒可能出去!」
朱廉將色彩鮮艷的糖紙揉作一團砸去了戚檐的後腦勺上,戚檐下意識俯身將那東西撿起來,展開,前後仔仔細細確認過沒有線索這才扔進紙簍里。
窗外始終是夜色,潛水艇內瞧不見時鐘,再加上24小時通明的燈,最大的壞處在於——無法判斷當下的準確時間。
戚檐總懷疑這一局壓根沒有時間的區分,第七日將在何時到來,會因他們的選擇而發生改變。
因此,他必須格外謹慎地對待每一個決定。
比如,當下他身處宿舍,他就必須盡己所能將此地完整搜查一通。畢竟如今沒了早晚之分,全日無休,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有機會再回到這宿舍。
「我東西不見了。」戚檐張口就來,「我今兒哪怕是把這屋翻個底朝天也非找到不可。」
他是站在爬梯上說那話的,確認朱廉聽見後,也就不管那小子什麼反應,自顧翻箱倒櫃起來。
其實這屋內東西算不上多,空間也窄,只是有件擺設叫他很在意——梳妝檯。
那是屋內僅有的一張桌子,上頭也確確實實依照它的本身功能屬性放滿了瓶瓶罐罐。戚檐原以為那些是形似化妝品的藥瓶,可真正拿起兩罐,看著上邊的【美顏霜】與【美容膏】時,他不由得笑起來。
「哎呦!」戚檐提聲看向朱廉,「我糊塗了,這裡邊有多少是你的,有多少是我的來著?」
「五五分吧……咱倆不是一直混用麼?幹啥又要分你的我的?」朱廉嘖一聲,「真特麼摔傻了?」
「沒傻沒傻,我最愛美了!」戚檐耐心將桌面上瓶瓶罐罐都確認了一遍,這才拉開了左側小抽屜,滿滿一抽屜的口紅就這麼出現在他眼前。
「……」戚檐拿了個烈艷紅,問朱廉,「你的我的?」
「當然是你的!」
「這樣啊。」戚檐笑了笑,將口紅收進口袋裡。
他其實有點摸不著頭腦,滿桌美容用品反映的究竟是王虔本人的興趣愛好還是心理問題,他尚不能下定論。畢竟同屋的朱廉也喜歡,他急需找到倆個人的共性。
他於是將手伸向右側抽屜,一拽。
這回出現的就不是什麼尋常的化妝品了,而是十餘根已經用過的針管。針頭有星點紅,管身有噴濺狀的干血,活塞上則纏有一圈花布。
不會碰毒吧……
他捏著花布將一支針管拿起來,先瞧見裡頭殘餘著的透明液體。再翻個面,卻赫然瞧見了【醫用凝膠】四個紅字。
戚檐瞭然地將其餘針管在地上鋪開——全是整容用針劑。
「這是你……」
戚檐話還沒有問出口,朱廉便答:「都是你的,可千萬別把屎盆子往我身上蓋!呸呸呸!都是為了美哪能說是屎盆子!該說是你要比我的追求更高!」
戚檐撥著那些個用過與沒用過的數十支針管,起身湊近鏡子瞧了瞧,果然看見自個兒面上有些發紅的針孔。那些孔洞是不容細看的,愈看愈多,密密麻麻,像是窄巷一角的蟻穴中不斷湧出的螞蟻。
王虔這是容貌焦慮嗎?
當初在常生大樓時,也僅僅是那朱大師成日將美醜掛在嘴邊啊,怎麼現如今卻是王虔在焦慮?
戚檐忽然有些惝恍,他的手抓向地上,不知拿起了什麼,拇指略使勁,遂將東西推向脖頸。
他仰起腦袋,恰恰好能從鏡子裡看見自己。
一根針管正扎在他的脖子上,條條青筋如細蛇聚於針頭處。
他的頸部肌肉正在痙攣,液體隨著活塞向內推進,他卻在痛苦中將針管上的字看得更清晰——
不是什麼美容針劑,是【嗎啡】。
第236章
戚檐的姥爺是個神叨叨的話癆,在他半截身子入了黃土後,夜裡不清醒的時候更多了,話也比平日更多,嘴裡講的不是鬼神便是戰爭。
他將老舊的木搖椅晃得吱呀呀響,曾在上頭提起嗎啡,朦朧著眼感慨那東西的極佳鎮痛效果。
戚檐是個不孝孫,慣常會接上一句那玩意到底是毒|品,能叫人上癮的玩意算哪門子的好?
從醫學角度來看,嗎啡注射過量將引致急性中毒,雖說因個人因素,中毒量存在一定上下起伏的空間,但平均來看,成人急性中毒量為60mg,而致死量則為250mg。
那麼——目前他注射了多少?
戚檐不知道,但已經出現了嗎啡注射時常出現的反應——嘔吐欲增強。
仿若乘上了一艘隨大浪東倒西歪的船,極強烈的反應叫戚檐登時便掐住喉頭伏倒在地。
帶血的針管被他猛然抽出,他再顧不得別的什麼,只在模模糊糊中將手伸向那張雙層床,試圖尋求朱廉的幫助。
可朱廉沒有回應他,或許是因壓根沒能看見他。
他在地板上掙扎蜷縮,先是覺得疼,而後想起了文儕——他苟活於世的唯一慰藉。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