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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要打,娘不搭理,老二又要嘲諷他,戚檐毅然選擇拐去窗邊找老三,說不準他是個難得的好人。

「二弟,你看什麼呢?」戚檐套著近乎。

「看蘆葦。」老三目不轉睛,嘴裡還在嘎嘣嘎嘣嚼著什麼。

戚檐聞聲往外望去,本就漆黑的村野早因大雨而罩上了層模糊不堪的灰影,他沒看見什麼蘆葦,僅能從窗戶的倒影上看見正站在他身側的老三。

他忽然愣了一愣,於是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泛黃的藍條紋襯衫與黑短褲,又瞧了腳底一雙打了個補丁的青布鞋。

同樣的打扮拷貝粘貼一般出現在老三身上,可他回頭看了眼地上躺的老二,那小孩雖說穿的也隨便,卻和他二人完全不同。

「你……這怎麼和哥穿得一模一樣?」

戚檐摸了摸後頸,正思索若是那小孩打死不承認的話,他要如何套話,哪曾想老三忽然哈哈笑起來。

「當然是照著哥學的哇!我要和哥一模一樣!」老三面上掛著副好似搶著了什麼東西般得意的笑,他將眉毛挑得很高,兩隻手眨眼就纏上了戚檐的手臂。

「啪——」

戚檐又挨了一巴掌。

戚檐對那家暴男人早已是忍無可忍,可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衝過來扇他巴掌的竟是那婦人。

「你……你這不要臉的!淨叫他學些齷齪東西!」女人涕泗交下,眼睛已經腫得不成樣了。

所以,王虔到底又教了那老三什麼?

這么小的孩子能學啥?總不至於是偷雞摸狗的勾當吧?

戚檐覺得無話可說,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就安靜待在那說話尖酸刻薄的老二旁邊呢……

好歹不會挨打……

「兒子,爹專門給你買來的,快來拿去!」

忽聽暴脾氣男人的粗嗓里傳來異常溫和的一聲,戚檐驚回首,便見那男人給躺在地板上的老二遞去了一個鐵皮胭脂盒。

老二蘸了紅粉往兩腮一抹,赫然拍起掌來,笑聲尤其尖銳刺耳,就好若電鈴的聲響。

爹疼老二,娘疼老三。

戚檐在那一瞬忽然意識到了,在這個家中僅有他沒人疼。

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男人為何給二兒子帶回來這麼個不妥當的禮物,在那一瞬,王虔占據了他的身子。

他能感受到王虔強烈的渴望。

不是渴望愛,而是渴望離開,渴望死。

戚檐聽到有東西在沒完沒了地嘶叫,就在他身後的窗子以外,嗚嗚的,森寒的,像是人哭的聲音。

他想,他只要稍稍轉身就能看見那玩意。

可老三在這時候拽了他的手,和他說別看。

奪回身體控制權的戚檐卻笑起來,他非看不可。

所以,他轉過身去,看向了紅窗框以外。

***

文儕摔在濕滑的瓷磚上,本能地屈肘護住了腦袋。

他沒傷著,可是他好一會兒都沒能爬起來,像是忘了時間就是他的命。

至於原因,大概是他在跌去地上的那一瞬,忽而意識到握住他手的——是戚檐。

戚檐從前沒少玩趴他身上東聞西嗅的把戲,文儕有時也揪他耳朵,多數時候縱容著,可他倒不覺得自個兒身上有什麼香味,分明戚檐身上那清爽的皂香已足夠好聞。

他沒想記住戚檐身上香是如何的,是戚檐自個兒總要湊近,叫他聞著了,記著了,忘不掉了,還害他現在認出了戚檐。

他想著想著,驀然皺緊眉頭。

——適才那隧道口有火車尖鳴,戚檐換過去了,軋死的豈不就成了他嗎?

強烈的懊悔包裹著文儕,他像是整日未能飲水一般,喉間又干又啞。

他後悔,後悔自個兒伸手去牽了那頭扎沖天辮的小孩兒,幾乎是不可自拔地沉浸在那消息情緒之中,直到走廊門吱呀響了聲,探進個圓溜溜的腦袋。

「阿儕啊,咱四樓打麻將,三缺一,房東不知跑哪兒去了,你來頂個位唄?贏了算你的,輸了就記他帳上。」

看文儕不接話,他又笑嘻嘻補了句:「咱同齡人,叫我阿北就成!」

文儕從那些酸苦的情緒里掙扎出來,沖那疤痕臉遞去點笑:「成嘞!」

他同荀北僅在姻緣廟有過一面之緣,可是聽那人說什麼四樓打麻將之類便也清楚這位是麻將館的老闆,又聽那人對房東口氣頗隨便,便想著過會兒再仔細套套他的話。

沒成想那荀北不急著走,不慌不忙上前給他攙起來,還打著手電要陪他一道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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