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涼氣自腳底板往上升,經由腿至腰,再充斥胸膛,最後包裹了他的脖頸與腦袋。
森寒之間,他的肌肉一寸寸變得僵硬,像是有什麼東西附著在他的肌膚上,纏住他,齧咬他,啃噬他,直至他渾身腐爛。
而他緩慢地在腐爛中清醒。
「你究竟是不是小白呢?」戚檐晃了晃手中猿猴的腦袋,那腦袋其實比他想像中的要輕不少,可不知怎麼,心裡卻是沉甸甸的。
看來那東西在王虔心中份量不小。
那這猿猴不就更有可能是小白的化身了麼?
這麼想著,戚檐將那腦袋小心擺去了桌上。
假使小白真的死了,且猿猴的確是小白的化身,那麼,小白的屍體出現在文儕的房間裡又是因為什麼?
儘管他不願意朝這方向去思考,但鑑於目前積攢的經驗,陰夢中出現殺人犯並不算新鮮事,因此他並不能排除文儕原主殺人的可能性。
他又繞了幾圈,仔細將文儕的房間翻了翻,沒有找到更多的文儕的痕跡。
他推門而出,也是這時才終於意識到裝在每戶人家門邊的、狀似路燈的東西已經亮了。
入夜了。
戚檐方從文儕屋子裡踱出來,便遇到個大嗓門的報童,那些沒賣出的報紙被報童打成厚卷在半空甩動:
「來人啊,來人啊,那家住五層的沈道爺毆打二層的尤老爹啦!!」
「打人啦!小夥子打老爹!!呵,家住五層的!!」
「上層人打下層人啦!!!」
還有人治得了那暴脾氣的尤老爹?
戚檐來了興趣,三步並兩步地往樓上跑。
到了二層,手一伸一撥便擠進人群中,誰料瞧著那倆糾纏著的人兒登時嘖了聲。
哪裡是什麼道爺打老爹,這不是老爹打道爺嘛!
那尤老爹往沈道爺身上直落拳點:「打你個壞事的小白臉——!」
「我壞什麼事呀!」沈道爺捂著腦袋哎呦哎呦地叫,「您才是塊冥頑不靈的倔石頭!」
「我看你是一點兒不懂『自我反省』這四個大字怎麼寫!」尤老爹氣得鬍鬚給鼻息吹得翹老高,「你一個經營長生不老廟的,竟敢壞人家長生不老的命!你——!老子打死你這鼈孫!」
「人家那是自由選擇,人家都沒嚷啥,您這旁人瞎叫喚個什麼勁兒呢?!」沈道爺給老爹揪住了頭髮,痛得回敬了他一腳,叫道,「那有些人他就是喜歡去上幼兒園,您管得著嗎?您管不著!!」
那二人吵到最後,嗓子都發啞到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戚檐倒是聽得滿意,從中琢磨出了點別樣的滋味兒。
沈道爺將去上幼兒園和長生不老兩事並列,說明如果不能長生不老,就必須去上幼兒園,即這兩件事所指代的現實事物,應當是處於對立面的兩件事。
戚檐見二人後邊除了你送一拳,我還一腳外,不再動嘴了,這才不緊不慢上前制止。
「都停了啊!兩位消消氣,這平白無故的有啥可吵呢?都是一個大樓的住戶……」
他忘了那尤老爹對他的態度也不大好,他這麼一插手,無異於火上澆油。
「你個兔崽子,早給我滾進幼兒園裡去吧!混帳東西!」尤老爹聳肩給他一頂,氣憤道,「你爽快把話和那臭道士講清楚,要是拖拖拉拉誤了阿北那兒的局,我可饒不了你!」
哦?老爹夜裡也要去荀北那麻將館啊?
戚檐嘆一聲,攙了那灰頭土臉的沈道爺一把,說:「您怎麼惹著老爹了?」
「我按理辦事,老爹他偏要按情辦事……」沈道爺將他的方帽子撿起來撲了撲,說,「他恨我讓你——不得長生!」
「他可是非一般地嫌棄我,該是希望我越狼狽越好啊,怎麼會怨你?」戚檐又問。
沈道爺聞言唉聲嘆氣,把手背在身後不吭聲,搖著腦袋便走了。
***
畫面亮度像是給人調低了似的,整棟樓在某一剎變得昏黃不堪。
戚檐爬上四樓,便見一整條黑漆漆的大街上,唯有阿麻館子裡的橘黃光往外溢出好些。
他冷著臉推了門,在聽聞楊姐和尤老爹的話語聲時,又匆忙擠上點笑。
「三缺一,就差你了!」荀北腰間繫著一紅圍裙,含笑看向戚檐,只將一盤熱騰騰的青椒炒肉往飯桌上擱,「老爹和楊姐還沒吃飯,你一道嗎?」
戚檐沒張嘴,僅僅走到那頗有微詞的楊姐身邊,說:「姐,您咕噥說啥呢?」
楊姐便皺眉叨叨說起來:「我看那尤老爹就來氣!多粗魯一人!硬是把我拽來,害得我店門也沒來得及鎖!若是進了賊,我那些寶貴的肉喲,可要怎麼辦吶——!」
戚檐的手指抖了抖,也跟著蹙起眉:「這樣啊,那還真是可惜。」
他又將袖子往下扯了扯,說:「唉,不好,我那表剛剛勸架時落下了!你三位先吃,我很快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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