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戚檐過來後再一道進去嗎?
文儕猶豫著,最後還是忠於節時欲望,把腿邁了進去。
糧倉里只有一處火光,那火光微弱到甚至不如那充斥糧倉腐臭味來得更叫文儕印象深刻。
「誰家糧倉這味兒吶……」文儕嘟囔著,打算去把那盞油燈掏來。
哪知他小跑著過去會直直撞見個血口大張的死人?!
那人一身大紅喜服,舌頭吐著,上翻的眼睛爛了一半,火星子就那麼在男人口腔中一搖一搖,將他的上齶灼得黑糊糊。
文儕怒極反笑:「這是真不想我拿燈。」
話音方落,又聞那屍體旁邊的谷堆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文儕經了適才那麼一遭,眼下只覺得萬物可愛,毫不猶豫便蹲去那足夠埋人的谷堆旁邊,抬手刨了起來。
他邊忙活手上的,邊想:剛才那玩意兒不會是薛有山吧?
由於見了太多怪東西,刨到一隻鞋的時候他沒在意,刨到一顆腦袋時他也沒理,可當那腦袋忽而睜眼沖他尖叫起來的時候,他給驚得驀然向後倒。
——給個打著燈籠的人扶住了。
「我們親愛的又遇到什麼壞東西了?」
文儕輕輕拍了拍戚檐搭在他肩頭的手,意思是謝謝,隨即站起身來說:「剛剛太暗了,一時間沒認出來人——那鳳梅怎麼在這兒?」
戚檐聞言也看過去,只見那鳳梅抖掉身上的穀子,站起身來。她衣著打扮同早晨時候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這會兒手上握了一把刀。那人兩隻漂亮的大眼這會兒皺得起了褶子,放大的瞳孔之中儘是驚恐。
文儕扭頭瞥了瞥那嘴裡含燭的屍體,說:「那人胸前有刀傷。」
「你殺的?」戚檐沖那鳳梅行去一步,開門見山。
鳳梅牙齒打顫,先是含著淚瘋子一般搖頭,繼而又愣了一陣。第一顆淚珠自她眼裡掉落之際,她點了頭,語無倫次:「哥,殺、殺了,我親哥死了。」
「那兒躺著的是你親哥?」
她又是一點頭,繼而嚎啕大哭起來。
「新婚夜給妹妹殺了……這哥也真是……」文儕感慨罷,考慮到在陰夢裡討好活人有一定必要,便輕聲細語地問她,「鳳小姐,你別哭,我們不同別人說,你就告訴我們,你為何殺你哥,好不好?」
鳳梅環臂抱緊自個兒,說:「我、我不知!我不知!他就是死了!!!」
「那你們家那門親事可不是作廢了?新娘子可真是可憐……」戚檐說。
鳳梅聽及此處,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之後問她話,她也再不答。
***
這糧倉緊挨薛家老宅大門,厚重的大門開合時,糧倉的地面也會跟著震動。糧倉牆修得薄,在裡頭待著,宅外過路人趕驢的吆喝聲也聽得格外清楚。
照常來說,這深更半夜時候的鄉村應是靜得叫人寂寞的,昨夜這宅子便如給人抽了魂的老頭似的,懨懨無力,不曾想今天會反常的熱鬧。
起先單能聽見幾個僕從嘈嘈低語,沒過一會兒腳步聲雨點似的鬧起來,薛母的嗓子開始發力,門前登時就顯得喧嚷了。十餘盞煤油燈一照,不光宅門前明晃晃的,連糧倉里都亮了起來。
文儕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外頭動靜,零星聽著幾個散詞,譬如「外頭」,又譬如「關死」。
「聽不太清吧?」戚檐一隻手挽住文儕的肩,也不顧那鳳梅的目光,頗為親昵地貼著文儕的耳朵說。
「聽不清。」文儕壓根沒心思管戚檐在做什麼,「不知薛家人這大半夜的又要整什麼么蛾子……」
「這樣啊……」戚檐點點頭,一隻手伸過去摸了摸結霜的窗戶,還不等文儕反應,唰啦一聲便將那窗子給拉開了。
文儕給他那動作嚇得一激靈,噌地便蹲下身去,只怕叫薛家人瞅見他這個「鬼上身」的待嫁新媳婦正和他們家二少廝混。
眼見那薛母往這頭來了,戚檐一隻手扶窗,一隻手卻摸在那稍屏呼吸的文儕發頂,低聲笑說:「好乖好乖。」
捲髮被戚檐揉得亂了,文儕也沒敢吱聲,單瞧著戚檐在薛母停在窗前的那一剎歪了身子,將文儕藏身那一側堵了個嚴實。那鳳梅大概也瞧出來了,於是也慢騰騰走到窗邊,沖薛母露出個恰到好處的笑。
「噯,阿檐,這麼晚了,怎麼帶著小梅在糧倉里呢?」
「我剛忙著和小寶玩呢,沒吃晚飯,餓了來找點乾糧吃。」戚檐一面說,一面將剛剛順手從門邊那小鍋里拿出的紅薯在薛母面前晃了晃,撥了皮便無所謂地吃起來,「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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