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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文儕後背的衣裳先破開來,隨即露出的肉呲地向兩側分開,血跟著濺出來。

一鞭打在文儕身上,一鞭抽在戚檐心窩。

鞭甩得上了死力,總共四鞭下去,原還強撐著不肯閉眼的文儕已然昏死過去。

戚檐看著方大爺將藤條往雪地里一甩,紫紅的血滴滴就髒了白花花的地。

***

苗嫂給文儕塗藥時咬了唇半句話沒說,就連眉頭也不帶皺,似乎既不覺得她兒子身上的傷口有多駭人,也不覺得憐惜,甚至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憤懣。

文儕被苗嫂盯著不放,她口上雖說著「心疼」一類詞,可是他卻從她碎碎念著的「薛老爺」「薛夫人」諸詞中明白了:她這會兒更擔心自個兒不爭氣的兒子經了這番鞭打會壞了那門親事。

文儕歇在矮木床上,忍著疼,一聲不吭地把衣服穿好,問她:「媽,來日我正經同薛大少拜過堂了,您還住薛家嗎?」

苗嫂沒看他,只說:「那能住嗎?哪有親家母賴在別人家不走的?」

外頭吹了陣風,窗前的無葉樹便往被紙糊上的窗子砸來根枯枝。文儕咽了口唾沫,試探著她的底線:「媽,我忽而不想嫁……」

還不待文儕說完,那苗嫂便拔聲道:「什麼?!你……你……雖說你無論如何也比不得你大哥,可你難道不是我的骨肉吶?想想你爹和我,多老實本分!卻怎麼會生出你這般愛惹禍的兒子!我、我……為此……把佛經都快念爛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為何過得這麼苦?」

「媽,爹他都上山當土匪劫人錢財去了,還老實本分啊?」

文儕在說這話前,曾設想過那苗嫂會發火,卻未嘗想過那人會連賞他幾個耳光。

大雪撲窗,像是夏季枝葉相蹭時的響動,文儕的大腦空白了兩三秒,繼而又掛上笑去:「該不會媽你還覺著爸是被土匪抓走的吧?您清醒一點吧——!」

在文儕察覺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前,體內的鄭槐已經操控他站起身來,他紅了眼,撕心裂肺一般吼道:「人薛二少早告訴我他們家人是怎麼看我們的了!他說我們可憐啊,因為有個畜生男人拋家棄子上山當賊去了!!!」

他痛心疾首:「媽,你少騙我了,你就說當年哥賺的錢,你是不是都給送去匪山上了?你要何時才能明白那畜生根本不是被人抓著走不了,他不過是想騙你錢花!當心那不要臉的把您棺材本都騙了去!!」

「你、你就是這樣孝順你媽!」苗嫂的眼睛愈發的紅,她呆滯的眨動雙眼,淚水被她眼周的褶子夾進去,幹了,「你爸同我說,再給這最後一回,便回來同我過日子的……」

那苗嫂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坐去床尾繼續縫衣裳,不願再回答。

聽到屋裡吵鬧聲,外頭來了人,那人把門一敲,便推門進來。

苗嫂見狀把本就無汗的手又在衣擺連抹幾下,起身去門前迎他,賠笑說:「二少今兒怎麼來啦?要坐坐嗎?」

「親家母您坐——哎呀,坐!」戚檐將苗嫂摁坐在圓凳上,說,「嫂子在裡邊?」

「唉。」

「上過藥了嗎?」

「……上了的。」

戚檐於是再不多問,掀了房簾就進屋。他的呼吸在覷見文儕面上指印的時候一滯,繼而心疼就掛去了眉梢。他小心伸手點著文儕的臉,問:「苗嫂打的?」

「嗯哼。鄭槐情緒大爆發,惹他媽發火了。要我說,這真不怪鄭槐他發火。她這算哪門子的親媽?我也不是想對旁人的感情指手畫腳,可她這樣不是明擺著錯了麼?對一個人渣念念不忘,人家都拋棄她了,她怎麼還能眼巴巴地送錢去?」

文儕瞥了戚檐一眼,忽而察覺到什麼似的,皺著眉胡亂搓了他腦袋一把。

戚檐有些愣:「你摸我?」

「狗屁。我就把手從你腦袋上抽回去。」

「我的腦袋就是我。」戚檐抬手撫過文儕適才摸過的地兒,笑道,「摸我就是喜歡我。」

文儕聽他笑,又見戚檐面上真沒什麼難堪神色,只嘆了聲氣,隨他去了。

「走嗎?」戚檐忽而問他。

「去哪兒?」

「眼下廚子都拿好食材做飯去了,糧倉里應是沒有人的。」戚檐說,「我來找你前,在那兒望過一陣子的風,可安靜。」

文儕便答:「那走吧。」

***

緊閉的倉庫里冒出一陣涼颼颼的陰風,嚓——

燈暗了一隻。

又一隻又一隻又一隻又一隻又一隻……

燈滅了一隻又一隻。

嚓——

那角落的燈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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