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都不重要。
戚檐徑直走去吳家雙子房門前,在手摸上微濕把柄的剎那停了下來。他退開,去竈台上抓了一把刀來,而後才猛然旋開屋門。
一個瘋子正坐在裡頭,循聲轉過腦袋,對上他的眼。
只見那吳大頭髮只剩稀疏幾根,身上爛衣沾滿了水草沙石之類的髒污。他的臉呈現出泡水幾日的死白,眼睛卻笑彎了,彎得像是一道圓弧。嘴裡缺了牙,笑起來露出他嘴中糜爛的組織。
那人咯咯地笑問:「你、你是誰?」
「戚檐。」他冷靜地回覆。
「不是!不是!你、你才、才不是我兒子!!!」吳大忽然發起狂,抖著兩隻手跑來掐他脖頸,一身腐味也跟著湧來。
戚檐並不往後退,僅抬起手中刀,毫不猶豫地沖他頸側捅去。眼見那人吼著跪身下去,戚檐卻並不饒他,猛一腳踹了他的腹部,叫他霍地躺地後又揮手連捅幾刀。
鮮血噴泉似的濺了戚檐一身,他面上本就因缺覺而泛起病弱似的冷白,這會兒沾上大片的艷紅,瞧來頗觸目驚心。
腐皮底下為何還會有溫熱的鮮血呢?
戚檐雖說感到奇怪,卻一分不肯收手,直到那瘋子扭動著沒了呼吸。
房裡一霎安靜下來,他望向窗外,看到那處於暴風雨中依舊平穩的浪——他的墓地。
戚檐沒有把刀拋下,一面踩著那吳大的手防止他詐屍,一面傾身拉開了抽屜。
裡頭東西不再是一張紙,而是一本日記,一本僅寫了一頁的日記。
【大家告訴我前幾日爸死了,我很意外,卻並不傷心。村里來了警察,說懷疑是謀殺,可是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湛三爺說,爸死的那會兒我和他在他家一塊兒喝茶。可是我知道他說謊了,那晚我根本就在家裡睡覺,是他說了謊!他就是那個殺人犯!!!可是三爺是個好人,我不忍揭露他……在警察走後,我當著一眾熟人的面兒把三爺大罵一通,說他是個無恥的殺人犯!大人們都很驚異,連連擺手,只有湛三爺絞著手沒說話,後來他說他會給我錢,要我出去上學。我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罵他殺了人怎麼還理直氣壯,竟連狡辯都不做……可我還是決定走了,離開村子,離開這吃人的村子。】
戚檐一行行看去,看到下一段標註的年份已然跨了好些年。
【我終於又回到了村子啦!我魂牽夢縈的老家。】
【我決定自殺。】
戚檐慢慢吐息,以防過分的迫切亂了平日節奏。他裝作文儕還在一旁,儘量從容地分析出聲:「謎題一是——他殺了人,槍卻指向我的太陽穴。」
「而這個日記本的長段大意是說吳琛明知湛三爺殺了他爸,卻沒向警察舉報,最終選擇離開了村子……可如果真的是湛三爺殺了人,『槍』也絕對不可能指向他吳琛。如果說『槍』所指是諸類負面情感,這也不對,因為吳琛對於吳大的死很平靜,他覺得村子『吃人』,離開反而是受益。」
「所以這段文本背後應還有別的深意。」戚檐念著,「後邊兩句短的,明顯省略了前因後果……」
巨大的信息量在他腦子裡翻攪,他皺緊眉一點一點從真假難辨的東西中挑揀出真實之物。
「首先,由於古人誇獎我那道謎題,是以吳琛殺父的思路答對的,那麼就說明殺死吳大的真兇為他兒子吳琛。」戚檐腳底還踩著那吳大的死屍,「可這裡的吳琛卻義正言辭的說湛三爺是殺人犯,並藉此離村幾年。由於這是吳琛個人的日記,如若排除他自欺欺人,胡亂將湛三爺說是殺人犯的情況,那麼他說湛三爺是殺人犯很有可能是發自內心的想法。且他還提到,吳大死的那會兒他在睡覺,這些都與他殺人的事實形成明顯的矛盾……」
「那麼也就是說吳琛殺了他爸,可他實際並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殺父罪行。」
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戚檐心跳得很快,分明答案呼之欲出,可又像是霧似的摸不著。
「……是多重人格?是喝醉了?還是說……」
戚檐一時間也捕捉不到這三段文本的怪異之處,於是沉默下去,直待他不斷揪出自詞來向自己提問,不斷問為什麼,才終於找到了幾個怪異之處。
「為什麼是大家告訴吳琛,他爸的死訊?」
「為什麼吳琛說湛三爺是殺人犯,大家會擺手?」
「為什麼吳琛回村後會自殺?」
「為什麼……」戚檐停頓的幾秒鐘,想到這陰夢尤其混亂的機制,想到他們每輪都會遺忘前三日的行動,想到每三局記憶便會完全清空。
記憶,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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