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哽咽道:「三爺糊塗,難免會犯錯,但、但你們不能啊……」
文儕最擅捕風捉影,眼下又抓了他口中那些個微小的詞來品——三爺說他難免犯錯,意思便是他鐵定會犯。這兒的錯誤與尋常的還不一樣,三爺所指的是不能回頭的、會傷清譽的大錯。
那麼,湛三爺指的會是他將作為殺人犯,於第七日殺死村中一人嗎?還是僅指他偷拿了死屍身上寶呢?
文儕知道直白的提問絕對不會得到湛三爺的答覆,便換了個法子旁敲側擊:「我倆最是崇拜您了,即便是犯錯,我倆也想效仿三爺呢!反正三爺最懂分寸,是不會犯下什麼彌天大罪的,總不至於殺人吧?」
「不行!!不能學我!!!」湛三爺沖他倆大吼一聲,雙手握作拳狀猛一錘桌站起身,這回滿桌剩菜都翻下桌去,鋼盤哐哐噹噹掉了一地。
滿地狼藉,湛三爺卻只念著甭管,讓他自個兒收。
他徒手抓起那些撒在地上的飯菜,又扔回桌上去,叫其中油水醬汁濺得到處都是。
戚檐見狀只默默拽著文儕往後退了幾步。
「你倆萬不能做傻事,萬萬不能……」
湛三爺抓得滿手油,又髒又粘的手卻是忽然被他合在了面上。
「你倆走吧,三爺糊塗,三爺有罪!你倆小子出門後就當是不認識我這人了。」
***
天色愈發的黑,樹上不知什麼鳥發出了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啼叫。
那二人聽話,正賠著笑要從湛三爺家裡退出去,哪知剛抬腳,大黑狗忽而雷似的狂吠一聲。倆人心神一顫,又聞院外傳來赤足跑動聲響。
是瘋子阿九。
那阿九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踩著滿地的沙石,足上血直沾了一里路。
「噫!殺人啦,有人殺人啦!」他尖叫著跺腳,猛然跌去湛三爺門前,給那倆人磕了個響的。
二人正要把他揪起來問話,那瘋子阿九卻咧開自個兒那缺了幾顆牙的嘴,笑說:「天黑黑,菩薩怒。」
話音方落,只見這漁村連至河灘的火光一霎全熄,黑暗像是灘上涼潮遽然將他們包裹。
文儕一愣,忙伸手去找身邊的戚檐,恰好那人也把手摸來,頃刻便扣了上。
戚檐將他扯過來抱進懷裡,試探著喊了聲:「阿九?你在嗎?」
無人回應。
「三爺?」文儕也跟著喊了聲。
回應他們的僅有鳥離枝的振翅響。
眼睛在某一刻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二人這才看見湛三爺的屋門微微敞開,血潑似的在屋門上寫了個紅字——「凶」。
地上有血腳印蜿蜒向里,卻不是那阿九的,比那瘦小如猴者還要更長,更寬。
只聽那拴著大黑狗的鏈子響了一陣,那隻畜生忽而發了瘋似的吠叫起來,而後一剎再沒了聲響。
文儕和戚檐斜眼對看一眼,直往山下跑。
老天不知累,雨一刻也不停。二人沒有燈,在這般情況下也沒人敢點燈。
偶有閃電劈天,便將山道上兩個倉皇奔逃的兩人皆給照亮,那短促的光明足夠叫他們瞧清布滿山道的血水。
二人跑動著,停下來時,一點風吹草動都叫他們心神不寧。
「總這麼跑也沒用。」文儕喘著,「一路上沒見著人,不如趁亂去把他們的屋子給翻了?」
戚檐點頭,一面跑,一面伸頸瞧了瞧眼前景致,說:「那是廟嗎?」
文儕眯眼:「是。邵筆頭家就在邊上。走!往他家走!」
門鎖著,二人只一併抬腿把門踹了開。本該癱在家裡養病的邵筆頭並不在裡邊,四面漏風的屋子給不了他們安全感,哪怕是一個腦袋突然從牆角探出來都算不得稀奇。
戚文二人猛吸一口氣,想著豁出去,便開始急切地在裡頭翻找起線索。
邵筆頭那張床架得高,明擺著底頭有東西。
文儕本就著急,這會兒再顧不上怕,只將拖去地上的床單一鼓作氣掀開,看向床底,沒曾想卻聽那兒傳來吱吱吱幾聲。
——有活物。
是什麼?
文儕眼一閉,便伸手去探,抓到一個籠子的鐵桿子,又咬咬牙將它往外扯。
誰料入眼的竟是只猴頭蠶身的怪物,那玩意蠕動著身子,從笑起來的猴嘴裡吐出絲來。
夠獵奇。
文儕情不自禁打了個抖,只罵了聲「靠」,一腳把那玩意踹回了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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