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和四叔滿臉愕然,到最後他倆皆暴跳如雷。
四叔指著我,說我是個瘋子。
我說,是的,我是瘋子,我患的病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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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我13歲。
隨著傷口的只增不減,平叔也意識到我正在挨我爸媽的揍。
一日他小心地將我拉進自個兒的房間,說,宣啊,咱們一塊去區里舉報他們吧。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我。
我不答應,我說,爸媽他們沒錯啊。
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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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的每一天,我都有一個小時和俞大夫交談的時間。
俞大夫很有親和力,我是一個有些認生的人,可是很快我便叫了他「哥」。
漸漸的,我再記不清那個暗戀的學長的樣子,我也是這麼和爸媽說的。
可是我夜裡想事的時候,總會想起俞哥。
我那時不知道那是喜歡,我只以為我的病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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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末,姑姑和姑父聽說我家有一位很厲害的心理醫生,恰巧也有家庭教師,想將我的表弟李策送來一道療養。
大姨和四叔本來是抗拒的,他們跟姑姑一家說了我被我爸媽打的事兒,可是姑姑說,阿策是她的兒子,我爸媽不會打他的。
四叔拗不過,答應了。
主要還是因為他們聽說,阿策患的病和我的一樣,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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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我14歲。
我從小就很照顧阿策,他生了病後變得很消瘦,叫我生了憐憫,自然更是處處關照。
可是有一回,我為了安慰那突然蹲身發起抖來的阿策,給了他一個擁抱,又模仿著阿素從前安慰他的辦法,親了親他的額頭。
那一場面叫我爸看著了,他當著阿策的面,拿拳頭揍我的肚子。我滾去地上,他就拿皮鞋踩我的臉。
他罵我「死同性戀」「變態」「噁心的瘋子」。
後來我吐了血,一口牙都險些碎了。
爸那次氣紅了眼,揪住我的領子,要我去和我李姑父道歉。
李姑父當時神情很嚴肅,但是我知道他也覺得惶恐,因為他的手有些發抖。
我叫爸揪著領子,勒得喘不上來氣。我忘了自己是怎麼組織語言的了,只記得我跟姑父說了很多句對不起。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個死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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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我15歲,我復學了,因為平叔被我爸媽發現他偷摸著給社區寫關於家暴的投訴信。
那段時間爸媽很少打我的臉,一般都打身子。
我剛復學,沒什麼人和我玩,所以我每天都想回家,因為家裡有爸媽愛我,還有阿策和俞哥。
可是我好像開始不滿足於被愛了,
我也想愛人。
於是阿策9歲那年,我第一次揮手打了他。
——是為了訓導,也是因為我愛他。
阿策沒有反抗,因為我是他最喜歡的表哥,也因為我是他這瘋子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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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我16歲。
由於阿策對於我暴力行為的縱容,我開始有些上癮了。
那年我毆打了一個同班好友,因為他不聽我的話,我愛他,所以我要肩負起糾正他的責任。
我朋友的父母報了警,審理這一校園暴力事件的警察是個年輕人,叫「黃復」。
他很兇,敲著警棍問我為什麼做出那樣的舉動。
我說,因為我愛他。
他讓我仔細看看我那好友身上被我打出多少傷,我說,那是愛的表現。
他罵我神經病,還說我沒挨打,難道是因為沒人愛嗎?
我沒回答。
後來我因為那起霸淩事件多次出入警局,他不知怎麼好像盯上了我,總來找我說話。
又一次扯到我沒挨打就是沒人愛的時候。
我生氣,脫掉校服外套給他展示傷口,說我有父母愛我。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從此他便纏上了我,回回放學都蹲守在校門處勸我報警。
我學他的話,說他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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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我18歲。
我們家很重視成人禮,回回遇著小輩成年,一大家子都要聚在一塊兒給小輩辦生日宴。
然而那日我爸媽喝了酒,忽而就將酒瓶子沖我砸來,拳打腳踢。
他們瞪著眼罵我,罵他們怎麼就生出我這麼個噁心的同性戀,夜裡夢囈竟然喊心理醫生的名字!那是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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