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二話不說便將文儕抱了起來,一腳深一腳淺地朝屋子疾行而去。那人勾著他的頸子,在他頸邊吐出痛苦的悶哼。須臾之間,戚檐覺得心臟四分五裂。
憑什麼?
憑什麼局局叫文儕受苦?
把傷給他啊,叫他死啊,叫他痛啊!!!
為何總折磨文儕?!!
縮在他懷中的文儕痛得抽搐不停,眼淚與紫血都落在戚檐的肩頭。
戚檐的胸膛劇烈起伏,眸子瞪著,忘了眨動,他神經質地衝進屋子裡,粗莽地撞開了黃復與平大廚,撕心裂肺地喊:「四爺,救人!!!」
當文儕脫離他身子時,他才覺察自個兒出了一身的冷汗,像極了車禍那日。
彼時他叫那碾人的貨車驚得跌倒在地,直折斷了骨頭。可他當初一點兒不覺得痛,只愣愣瞧著那當場死亡的人碎作一攤爛肉,又於恍恍惚惚之中被扯上救護車,回過神來時只若是在天寒地凍時候埋頭扎入了冷水裡。
不能死。
文儕不能死。
他當時默念著,而後暈厥過去,睜眼時這世上已沒了文儕的蹤影。
他連向段禮討要二人的合照的膽子都沒有,渾渾噩噩像是避鬼般繞著他與文儕的共友走。
生不如死。
他卻裝著不在乎,輕浮地將自我的躲避定義成了遺忘。
***
文儕身上的疹子褪去並未花費太長時間,其實症狀同前幾回大差不差,他不知為何這回戚檐的反應會如此大,醒過來後便拖著腿去找了戚檐。
那人關著燈縮在會客廳,見文儕來,便伸出只手牽他過去。
文儕覺著他應當想掩藏自個兒情緒,因此也沒去開燈,只說:「我好著呢,你別耷拉個臉,要咒我似的。」
戚檐乾笑了一聲,聲音啞得像是方哭過一場。
文儕有些憂心,便拿指揩了揩他的眼下,幸而沒摸著水,便說:「怎麼辦?碾壓這事估摸著是辦不到了。」
「再簡化點?」戚檐的口吻難得帶了點不堅定的輕飄,「將死況還原的條件簡化作臥軌,即在鐵軌上自殺。死法隨意點兒,怎麼舒服怎麼來……」
文儕原先擰著眉,想了片刻說:「我看可行。畢竟只要我死在了上頭,火車第七日來時還是會將我碾壓,死況說不準還是能還原,就當是賭一把了——走吧,不等了,現在就去。」
文儕興致盎然地起身,袖擺卻給戚檐揪住了,他說:「讓我抱抱吧,我就不跟著去了。」
「膽小鬼。」文儕說著,也不給那失魂落魄的人擁抱,僅僅將他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的,說,「這回若是能成,再給你抱吧,別總搞得像是生離死別似的。」
戚檐目送那人的背影在門口的光亮中消失,只聽後廚傳來一陣清脆的哐啷響,便知文儕去那兒拿了刀。
***
漫天飛雪像是要吞沒下方一切低矮的、渺小的事物。
文儕踩著厚雪朝鐵軌走,期間回頭看了一眼,卻沒能在肉眼所及之處看見戚檐。
「說不來,還真不來。」
文儕哼唧一聲,在鐵軌上坐下。
冰涼的鐵道既冰涼又硌人,他無奈笑笑,隨即抓起了那把刀。他將手伸直,鋒利的刀刃隨著心跳一併蹭上了腕上動脈。
「噗——」
紅色的血液灑下來,像是雪,又不像雪,總之叫他眼前的東西都模糊起來。
痛啊,他拋了刀,往後躺下,手落在鐵軌上,叫那東西將皮肉給死死黏住了。
涌流的鮮血還來不及凍上便滲入了白雪之中,他闔上了眼,耳邊卻傳來了火車駛來的轟鳴。
他笑起來。
值了。
***
「起先是颳了風,而後下了雪。你匍匐冰面照鏡子,與河底的怪物四目相對。」
「你失聲尖叫,驚覺——你即他,他即你。」
***
————[ !!!委託成功!!!]————
【本次委託累計失敗次數:3】
【解四謎: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還原死況:已完成】
————[ 陰夢裂口擴大中…]————
***
從2019年夏至2020年冬,將近兩年的時間,他們只用了六場陰夢便跨過去了。仔細算起來,甚至還不滿42日,可連續進行的兩場委託已足夠叫倆人筋疲力竭。
在委託鋪子裡昏昏沉沉了不知幾日,再睜眼時,大雪已染白了委託鋪的小院。
文儕披著還留有餘溫的毛毯從臥室里探出個腦袋,懶懶地倚著屋門看庭中紛紛揚揚的大雪。
身後,戚檐忽然將胸膛粘貼了他的背,左手摟住他的腰,右手則將一本翻開的日記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隨之下移,瞧見了一行整齊的字跡——
【《委託伍2000年鴻運飯店大少爺臥軌自殺案》】
***
【周宣2020年12月6日書,渭止老城時迎瑞雪。】
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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