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儘可能不傷害到那人的自尊心了,若戚檐執意死纏爛打,到頭來受到傷害的也不過他一人而已。
他知道戚檐有多理智,那小子遲早會知難而退。
樓下火燭的微光映得文儕面上虛影浮動,見他好似還在揣摩下樓的時機,戚檐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回頭的剎那,戚檐繞過他,快步踩著樓梯下至一層。
柱子後邊的周四爺應是看見戚檐了,那一對向內凹陷的瞳子驀然瞪得很大,可周四爺除了將兩條腿抖得更厲害以外沒有其他的動作,戚檐於是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流民的臥室。
那是一層角落的一間大客房,為了同時接待多人,臥室中僅有的一張雙人床已被挪去了角落。地上鋪了十餘張被縟,行李反而喧賓奪主地堆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先前沒有機會來探索這間屋子,一是因為自打流民入住後,他們便閉門不出,倆人根本找不到擅闖的理由與時機;二是因為周四爺和顧大姨都極力反對他們這倆小孩與那些人進行直接接觸。而在流民一夜蒸發後,這屋門便給人焊上了,就好若處理一間帶病毒的屋子一般,不容人進入。
戚檐徑直往大床去,由於房中太暗,他又走得太急,沒意識到踩著了團什麼東西,待將那玩意拾起後才意識到是一條帶血的童裝。
只是這一件不像麻袋裡那件,這件並未註明主人。
戚檐稍蹙起眉頭,早上從麻袋裡看見的那條帶血衣服本就已讓他尤其在意了——血通常象徵著暴力亦或者心理、生理傷害,而衣服尺寸則嚴格限制了受害者的年齡。
那麼,這會意味著他這具身體的原主,在幼兒時期遭受了什麼傷害嗎?
可如果僅僅是他遭受到了傷害,那為何在這流民的線索局域內也會出現類似的玩意呢?
瘟疫、紅疹、花吐症、畸形的愛、校園事件、帶血童裝、家產紛爭……
這局委託活像是一鍋元素亂燉,叫戚檐太陽穴突突跳,脹得他頭疼。
他特意沒關緊門,留了條縫等文儕跟過來,可文儕也不知在外頭磨蹭什麼,遲遲未到,他也因此更煩躁了幾分。
他將童裝隨手一拋,轉而坐在堆放雜物的大床邊緣,手摸上那幾個大麻袋,準備仔細翻一通,然而心底突如其來的一念卻叫他不可抑制地跪了下去。
黑暗中,好似有個似男又似女的東西在喊他的名字。
「戚檐、戚檐……你……」他說,「看看床底吧。」
鬼使神差一般,雙膝朝旁一偏,戚檐俯下身子,將臉頰貼去了冰冷的地面上。
冷汗驟然間潤濕了他的厚毛衣,他卻好似被人強摁在地上一般,無法從床底那詭異情景上挪開眼。
——無數具死嬰的屍體填滿了床底狹窄的空間。
他們皆死不瞑目。
第142章
早已麻木的意識又開始作祟,戚檐沒往後退,反而將手伸向了那一堆壘起來的屍體。
長指在血肉間遊走,死嬰摸起來石頭一般又冷又硬,冰涼的表皮直將戚檐的指尖給凍得發腫。
那些個死去的可憐孩子就好似緊密相連的鐵礦石,沒有縫隙容戚檐伸進手去查找線索,因而他利落地垂下了床單,不再打攪死人的清夢。
既然沒有更深入的線索,那麼床底的東西僅僅是為了給他看其表象——堆積的死嬰。
接過這麼多回委託了,戚檐自然清楚陰夢習慣性誇張事實,死的人究竟是一個還是許多個,他們究竟是真的死了還是僅僅是在暗示著暴力?這些猜想都需要更為準確的線索來佐證。
戚檐朝門縫瞥了一眼,還是沒能等到文儕。
這事兒發生的原因也有兩種可能,一文儕出事了,二文儕意外觸發了新劇情,並去查找新線索了。
他當然知道第二種可能性更高,但他並不在乎。
是一是二都一樣。
在陰夢中,他們註定逃不過閻王的魔爪,早死的人可比晚死的人要輕鬆百倍。
既然文儕不要他救,那就安心去死吧。反正代表這回陰夢的主子是周宣,如果文儕當真死了,他自個兒估摸著也活不了多久。
戚檐是想笑的,卻不知怎麼略微蹙起了眉。
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文儕痛苦,可他沒有別的辦法能安慰自己了。
單戀真招人嫌。
從前他見一朋友苦戀無果時還把他幹的蠢事當笑話拌飯用,這會輪到自個兒嘗滋味了才意識到那是實打實的心如刀割。
文儕就有那麼討厭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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