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眯起眼朝四周瞅了瞅,這才指了指鼻樑上架著的眼鏡框,欠身訕笑:「真對不住,您也知道的,我現在高度近視,這眼鏡還給那沙礫給刮花了,實在看得不太清楚。」
文儕在鋪子裡四處翻找,卻不忘應付上一句:「中看不中用吧。」
戚檐腦子轉得快,一聞言便開始借題發揮:「文哥,你說這眼鏡是因我才好看,還是因為本身就好看?一定是因我人漂亮才這樣吧?將這眼鏡往那神龕上的屍爺耳朵上掛,也不見得會漂亮……謝謝你啊,文哥!都叫這陰夢折磨成這樣了,還不忘誇我一句漂亮……你也忒喜歡我了!」
「老子下回一定謹言慎行!」文儕咬牙切齒。
戚檐於是笑著抬手遮了風沙,一路小跑至那堆屍體邊。
那郭欽的腹部果真留有一道未完全剖開的刀痕,而雙手早已被削得只留了光禿一掌。
他終於定睛看向那老班椅邊繞著的十根蠟燭。
——蠟淚直流,他卻看到了被流蠟掩住半截的指甲。
戚檐為那老班的驚人癖好合手拍了個掌,而後淡笑著走向老班,問:「您好端端的,為難人郭欽幹什麼?」
「我為難他?」老班捧腹大笑,笑得險些叫他那一堆瘦骨頭碎在椅上。
「我們都是人啊,幾個人會明知家裡頭有殺人犯卻還會心甘情願地往回奔呢?」
「你難不成是想說你並未迫害郭欽麼?」
老班手裡捏著根針,仔細繡起帕子來,良久才又念上一句:「干裁縫這行,最重要的就是心細。若是一個不慎犯了錯,人家要縫這個,你給縫了那個,縫出個怪物還不算什麼,這時間不等人吶!」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這當過班主任的,怎麼連話都說不明白?」文儕耐不住罵一句。
那人聞言回頭直勾勾地頂住他,隨後站起身來扯了扯接近鋪頂的一段打了死結的麻繩,說:「小文啊,你答應我的,不能忘吧?」
「我答應你?」文儕挨近了些,「我答應了你什麼?」
「啊、不是答應我,是答應我們。」
那人說罷便踢倒了腳下的木椅,那粗繩緊勒著那人的脖子,留下愈發清晰的紫痕。
老班也死了,死在了陰夢第六日。
***
老班死後,潮聲忽而將這片沙漠給包裹。
那扇登山辦公室的唯一窗子驀地向他二人挨了過來,叫戚文二人足以扒著窗看清外頭涌流的洪水正將一切都給沖毀吞沒。
他們能感受到這棟樓房的底部正在瓦解。
後來,他們身後已不再有什麼沙漠,有的僅僅是歸於原狀的辦公室,以及被疊放在角落的、干硬的六具屍體。
再後來,外邊的世界變作了一片汪洋,他們成了隨著海浪浮沉漂流的孤房裡的唯二倖存者。
第七日就這麼到來了。
第82章
「是不是特有末世的感覺?」戚檐走到那陷入回憶的文儕身邊,面朝洶湧潮浪,扶穩了鋁合金的窗框。他的袖口挽起至手肘往上,白襯衫上還留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忽而回首,衝著文儕笑得像太陽:「咱們今兒的處境就像那類僅有唯二倖存者私奔的驚悚愛情電影。——你能選擇並依賴的只有我一人。」
「去掉愛情,只有驚悚。」文儕錯過了那小子明朗的笑,單把自個一本被水浸得皺巴巴的厚筆記本在會議桌上攤開,「咱們來仔細整理一下這混亂的七日吧。」
「為什麼不論在哪兒你都能找到筆記本……」戚檐扶額。
「用心找,總會找到的。」文儕不假思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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