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儕他生前就因為懷著那麼些個大不敬思想,到祠堂給祖宗燒香之際總三心二意沒點誠心,這會兒見那不同他沾親帶故的神龕,自然更是滿不在乎。
他利索地將手伸入那敞開式的神龕里,從角落翻出一根黑棍。他將那東西在手中搓了搓,摸出個粗糙木柴似的質感。然而在嘀嘀幾聲後,那「黑棍」裡頭竟響起了過去收音機卡帶時常見的嘶線。
若仔細去看,倒也不難看出來,那玩意通體黢黑,卻是雕作人形,腦袋大,腰腹圓,眼鼻嘴反而簡單粗暴得多,均略作了一條粗短的的紅線。
文儕將長棍翻來覆去地瞧了許久,依舊沒弄明白這躺在自己手心裡叫喚的玩意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直到那東西裡頭傳出了模糊的人聲,他這才意識到這大概是支形制古怪的「錄音筆」。
錄音筆被他用手緊貼在耳邊,出聲筒恰是娃娃一張櫻桃小口。他細細聽,由於音質極差,只能勉強辨出個男人的聲音。
他於是將筆更貼近自己的耳,叫那聲音振動他的鼓膜。他歪著腦袋,眼神看向另一頭,只沉心去聽那動靜,終於好似聽清了那麼一點兒,那是個有些慍惱又好似有些委屈的氣音——
「你、你,你怎能……」
「這到底說的什麼……」文儕憤憤罵一句,再一次摁下重播鍵。
「我說……你怎能讓那東西親你?他都能親,我怎麼不能……」
遽然間,文儕覺得腦中嗡地一聲。他猛然回頭,只看見戚檐一張幾乎貼在他肩側的,頗哀怨的臉。
「我X!!!」文儕暴起,一拳頭就砸在戚檐身上,「什麼狗屁話都能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在聽錄音你看不出來麼?!」
戚檐縮了縮頸子,嘟囔道:「我又沒真親……何況那玩意有什麼好聽的……你都播了不下十遍了,我都快能背了,我還以為你單想叫那『鬼娃娃』親你呢……」
「什麼鬼娃娃?不、不是,你聽明白了?」文儕迅速拽住戚檐的衣領,「說的什麼?」
「哎呦,別那麼著急嘛……我倒也不介意就是了。」戚檐揚著腦袋,一雙瞳子向下俯視文儕,隨後聲情並茂地背起了錄音筆的內容。
「『那紅毛鬼子蹲過牢,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力狂殺人犯!算、算爺幾個求求大家夥啦!千萬不能輕易赦免他的罪呀』——就這樣,沒什麼特別的。」戚檐聳了聳肩。
「鬼娃娃又是什麼?」文儕皺著眉頭,又問。
「喏……」戚檐給文儕遞過去一張明顯是被人強行捋平的草稿紙,「這上頭有首歌謠,自個看吧。」
【《鬼娃娃》
大腦袋,細縫眼。
粗鼻樑,小嘴巴。
鬼娃娃,鬼娃娃。
皮膚白如紙,
嘴唇紅似花。
鬼娃娃,鬼娃娃。
永遠盯著它。】
「可這上頭寫的鬼娃娃不是白的麼?我手裡這錄音筆是黑的啊……」
「哎呦,別在意這些小細節。」戚檐將手搭在文儕的肩上,「你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呢。」
「又發什麼瘋……」
文儕揮開他的手,又將自己埋進了線索堆里,沒看見身後戚檐若有所思地將指腹摁上了自己的唇。
***
待同文儕一塊將那門前掛牌刻大名「黃土村」的高一教室翻了個七七八八後,戚檐鎖著眉頭,腳步聲在前頭消失,又在教室後頭響起。
他斜了身子倚著牆,一寸寸往下滑,直至足尖緊抵對面高櫃底下一圈木邊,卡得身子不再動彈。
他的視線在教室天花板上飄,待幾乎將上頭的每一道梁都琢磨出工藝後,才不疾不徐收回視線。他冷不丁在文儕眼前打了個響指,叫那人略顯清瘦的肩頭左右擺動了一下。
「想什麼呢?」戚檐笑問。
文儕吸進一口氣:「能想什麼?想繡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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