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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薛無平避開那黑貓的尾巴,一面托住它的屁股,叫它趴在了自個兒肩頭,像哄孩子睡覺般起身擺動手臂,「了不起吧!」

「究竟了不了不起,我不清楚,你那說法倒是讓我對它產生了一點抗拒心理。」

戚檐話雖是那麼說的,不過片晌又將手落在了貓背上,順著它的毛髮前後撫摸,興致沖沖問:「它叫什麼名字呢?——誒,好乖,還讓人摸,和文儕不一樣呢!」

「?」

薛無平轉了身子不讓他再摸貓,可戚檐還是窮追不捨,薛無平一轉身,戚檐便鑽空握住貓的前爪逗。

薛無平躲累了,只得坐回椅上,由著他來,說:「它叫薛一百。」

「一百?原來您還是績效主義呢!怎麼不叫一千、一萬?您這拜金的度還不夠啊!」

薛無平將貓在大腿上放下,讓它踩著自個兒的腿走。他小心伸手護著那小貓,還不忘開口嘟囔道:「才不是因為這狗屁理由呢!」

戚檐將鋪子看了一圈,又問:「文儕不是死得比我早麼?他人在哪兒?」

恰秋風過店,吹得櫃檯上發黃的舊報紙都翻開幾頁,薛無平挪了個舊算盤將翻動的紙張壓了,這才慢悠悠開口。

「在房間進行腦部記憶融合。」

「我去看看他。」

「你別去。」薛無平仔細順著薛一百的毛,沒有抬頭,「過程很痛的。——這回陰夢那小子兩局當一局來走,記憶亂得很。記憶融合的過程雖行得艱難,但必須走。要說是什麼滋味嘛,簡單來說,就是把頭顱內的腦子碾碎後重造,誰想叫別人看見自個兒瘋子一般抓著腦袋嚎叫的狼狽模樣?」

「要多長時間?」戚檐平靜問。

「唔、五個小時?」薛無平說,「再加上要看你留下來的視頻,估摸著要到淩晨了。——嗐,你們從前不就很不對付麼?你別管他,等到明早起床,那小子就沒事了。」

「哦?別管他?」戚檐笑著,「你說得容易……好吧好吧,我現在精力多得無處使,去整理死亡實況代理人日記好了。」

「你倒是勤快。」薛無平撓了撓黑貓的腦袋。

***

淩晨2:30,窗子裡外是一派靜謐的昏黑。

戚檐穿過連接倆人房間的木門,走進文儕房間,卻沒在那裡捉到人。

他於是順著幾絲黯淡的光繞至廢品店的小客廳,發現是那笨重的老式電視機的顯示屏在發亮。

一個播放到最末尾,自動暫停了的視頻停在電視機中央。——那是先前戚檐錄製的視頻信。

他回首,見文儕像只貓兒似的窩在沙發一角,抱著腿愣愣盯著電視機顯示屏。

戚檐從桌上拿了遙控器來,「嘀」的一聲,那屋中唯一的光源也沒了影兒。

黑暗中,戚檐將自個溫燙的手掌覆上了文儕的手背。

好冰。

他習慣性把那人的手捉來放在手心搓暖,溫聲問文儕:「腦袋還痛嗎?」

文儕的手叫戚檐裹上溫度,他沉默一陣子才甩開,說:「少碰老子!——腦袋還嗡嗡的,不過好多了……你大半夜不睡覺,來這幹什麼?」

「來給你看日記本,這回又是我寫,下回鐵定要你寫。」

「斤斤計較……」

文儕扯亮了一旁的小燈,不過將筆記本鬆了一松,那本子便因慣性翻到了適才被戚檐壓平的那頁。

他的眸光一行行下移,心也在一寸寸地下沉。

【《委託貳 2000年車間班組長割腕自殺案》】

***

「求你、聆聽我的懺悔錄——」

【錢柏2018年9月5日書,渭止老城時遇初霜】

第60章

【錢柏2018年9月5日書,渭止老城時遇初霜】

「我要為自己無情害人,忘恩負義,自大無能且懦弱不孝而懺悔。」

***

我名錢柏,1967年9月生。

曾為步步高升機械廠車間班組長。

我自殺在2000年,

不過千禧年的菸灰一拈。

***

我家境不大好,本來溫飽都勉強,可爸媽還是省吃儉用湊錢供我讀了書。

他們望子成龍,然而我自小沒什麼大的理想,只想進廠子快點幹活養家餬口。

我的語文老師是個思想開放的老知青,見我喜歡讀書,於是借了本聊齋給我讀。

在那書里,我頭一回讀到了狐妖,並對那聰慧通人性又幾乎無所不能的東西產生了莫名的憧憬。

我知道那不是愛情之類的庸俗感情,而是對理想人物的崇拜。

*

我的狐狸崽是在小學六年級那年出生的。

那年,我從復刊的《工人日報》里讀了好些傑出工人事跡。那狐狸從那時起在我心裡占據的位置越來越大,像是蒸饅頭那般膨脹,再膨脹,直至充滿整個籠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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