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為一座山。」
戚檐耳畔響起不知何人的低語。
第50章
是誰在說話呢?
戚檐並非沒認出那是誰的聲音,反而該說是不能再確定了。
可他仍舊執拗地問著是誰在說話。
因為入耳的,是文儕的聲音,而文儕沒可能在這兒。
他迅速回身,渴盼瞧見什麼,然而沒有人出現在入口,那聲音無疑僅在他腦內盤旋。
成吧。
只當聽見了鬼的竊竊私語便好。
他轉而掃視起眼前這間並不算寬綽的房間。
那堆屍山擺在房間正中,屍山四角各立了個黑柱子,還用四條綁著鈴鐺的紅線相連接,將屍山圈在其中,像極了神婆做法事時布下的安魂陣。
對於戚檐而言,眼前場景尚不足以叫他為之驚詫,因而他只是從容立在原地,毫不畏縮地打量著那些肢體殘缺的文儕。直到想了好一會還沒甚頭緒,這才轉頭去看四面的牆。
那四面牆也格外有意思,白底黑字,架於那詭異法陣的周圍,活像是高懸的喪幡和挽幛。
然而最叫人驚異的是,那四面牆雖僅為尋常石灰材質,卻如同巨型LED屏似的,閃動著涵括了年月日時分秒的時間點。那些個時間點無規律地亂閃,晃得戚檐險些花了眼。
他背手繞著那牆看,乍然瞧見一處有些不尋常的抖動形變,於是上手摸了摸——原來那處牆面有些不規則的凸起。由於凸起不大,牆上又閃著時間,光用眼睛瞧,不大能辨出那是個什麼圖案。
他試圖通過削弱視覺來增強觸覺,因而闔了眼上手亂摸一氣,奈何摸到最後也還是沒能猜出上頭是什麼。只得認命地從口袋裡摸出根小鉛筆,仔細將凸起的地方塗黑。
直至那四個大字整齊在眼前鋪開,戚檐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沒認出來,原來是簽名藝術體的「錢柏」、「董枝」四字。
「字寫得那麼花,那麼有個性幹什麼……」
「在屍山邊簽名,倒還真有種到此一游的地獄感。」他冷笑一聲,隨即爽快把那塊牆面拋了,「不看了,鬼知道那錢柏想表達什麼。」
可這屋中怪異非同小可,他分明這處也不理解,那頭也沒思路,卻仍像是個橫行霸道的老大爺似的留在這兒晃。
他是知道一旦離開此地,後面幾天就不一定有機會來了。所以,無論多久,他都極有必要,在此時理清這巨大的屍山、怪異的石牆以及……
他倏地垂眸在那紅繩黑柱上,那被他瞪大的黑瞳漸漸漫上了森然笑意。
啊、他明白了。
這不是屍山和鎮魂的法陣,也不是什麼喪幡挽幛。
——是「作品」啊。
戚檐的眼睛迅速掃過屋中諸屋,有如穿針一般將一切密密連在了一處。
牆上的凸處文本之所以是藝術體簽名,是因為那裡是創作者的署名處。
黑柱紅線繩的存在是為了保護屍山不遭他人觸碰,是保護展品的禮賓柱圍欄。
可這般說來,難道那屍山便是錢柏與董枝的作品嗎?
不對。
組成屍山的每一個殘缺品才是他倆的作品,那屍山不過是一個作品集合。
因為牆上每一個閃動的時間,呈現出來的字體也為手寫簽名體,這說明了多份作品存在的可能性。
無數個時間與無數個屍身相組合,便成就了那一瘮人的屍山。
上頭閃動著的時間,皆在無限逼近一個數字,可卻沒有一個真正靠近那一數字。
那便是1996年1月1日。
是的,戚檐端詳了很久,從沒盯過那變化莫測的時分秒,他盯著的只有年月日。
而牆上的時間沒有一日實現了95至96年的跨越。
這些堆在此處的未完成品都有自個兒專屬的創作時間,而如若他所料沒錯,那誕生於1996年1月1日的作品,應該正是歇在上頭酒窖里的文儕本人。
——那完美的,無暇的,作品。
戚檐激動地滾了滾喉結,眼中顯現出露骨的瘋狂。
文儕是錢柏與董枝的作品,所以在上一局,那董枝臨死前還在流著淚稱讚文儕是個美麗的人兒。
在他們眼中,他倆創造出來的完美作品是人,所以美麗;也是因為美麗,所以他們希望他是人。
可在掌柜老西他們眼中,文儕無疑是怪物。
哪有東西既是人又是怪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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