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儕說那話時,像是下了不小的決心,那神情堅定得讓戚檐認為,哪怕他現下叫文儕把尾巴伸過來給他摸一摸,文儕也會乖乖照辦。
「那麼,先把一條尾巴搬過來。」
「滾。」
字正腔圓,鏗鏘有力。
好吧,文儕不願意。
「對我頤指氣使前先想好是不是必要的,若再隨意拿些奇奇怪怪的命令來誆我,等我出去後,有你苦頭吃。」
戚檐不回答,只是笑,笑得眼睛都彎了。
笑夠了,他一個挺身便下了床,又把靴子套上,說:「上輪祝葉此時還在外頭,我到他屋裡頭去翻翻。」
***
戚檐走到那祝葉屋前時,還先象徵性地敲了敲,那門並未闔緊,叫他一敲便張開好些。
海風流動起來,將屋內濃烈的魚腥味向戚檐的鼻尖輸送。他抬手掩了鼻,便爽快進了房。
只聽一聲「咔噠」,門被他從裡頭反鎖。
哪曾想他一回身,卻直直撞上一對生了透明鱗片的瞳子。
細長的瞳仁極快速地左右轉動著,那人蛇「噝噝」吐著信子,眼神中帶著好些惶恐:「小戚,你、你怎麼會來?」
戚檐按捺心中勃發的嫌惡,笑了笑,說:「我來這兒看看。」
「這裡有什麼值得你看的呢?」
黑瞳將那房間打量了一圈,戚檐伸手同董枝勾肩搭背:「董哥,我嘛,我想看看你在這兒幹嘛!」
董枝的額上滾下豆大汗珠,他神色張皇,當即支吾起來:「哥、哥我來這找祝葉有些事兒!」
「什麼事?咱們關係還不夠鐵嗎?為何不告訴我呢?」
戚檐步步緊逼,叫那人蛇的情緒又不受控起來,喉結上升下落,只滾出些混亂的詞句:
「救……不要、不要……病……哥、沒辦法啊!」
眼見那人雖生了蛇目,卻依舊落下大把眼淚,戚檐把他默默端量,只覺他從前的生物構造都白學了。
「董哥,你別哭了。」戚檐很是無情地打斷了那人的抽噎,「吵著別人休息了可怎麼辦?——我就問你一句,你變成怪物,祝葉出力沒有?」
董枝無聲地掉淚,拚命地點起腦袋,繼而抓住戚檐的袍子,哀求道:「小戚,你原諒哥,好不好?哥真的沒辦法!」
「鬆手。」戚檐歪頭笑了笑,說,「哥,你不是知道的嗎?我屋裡還有人等我,我得回去了。」
那人蛇狠命地咽了淚,手指顫著要松。戚檐卻嫌他磨磨蹭蹭,落手去扯。他毫不留情地把那人的十指掰開,在那幾秒間,摸著那人指腹與掌間生得很厚的繭。
***
文儕將遮擋房間的窗簾猛然掀開,瞧見那陰沉的天幕上逐漸散開的幾絲天光。
「雨停了啊……」文儕自言自語,又驀地想起什麼似的,匆忙回身去找人,「戚檐,我們看海去——!」
只是,眼見門邊那慵懶的人兒慢騰騰挨近了,這狐狸又應激地往後退了幾步,說:「你悠著點,現下規則還沒發生改變,當心離我太近,一會兒暈壞了,要吐我身上。」
戚檐於是撇了嘴,很是不滿地跟在他後頭走。他們倆是明目張胆地往外旅店外去的,連那門邊櫃檯處撥算盤的老西都沒抬眼瞧他們。
外頭天微晴,叫海的深邃幽暗減淡許多,透出些淺淡的澈藍。
那白狐狸在前頭走著走著便開始跑,一跑就跑個沒完。
戚檐要他別急,他到底不肯聽。都這樣了戚檐還能怎麼辦,自然只能由著他去。
然而戚檐一晃神,又記起當年跑操情境。那文儕的體能不知是如何練出來的,領跑不知累,分明跑在外圈,卻好似比他們那些跑內圈的班級還要輕鬆不少。
從前沒機會說,這會當然要圓圓當年夢,他清嗓,開口喊道:「1班那位領頭的,你慢點兒!好累!別跑了,等等我!」
文儕一點兒不回應,末了還是應其要求慢下了步子。橘黃的夕陽灑在他身上,叫那隻白絨絨的漂亮狐狸變得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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