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和夫人早過而立,子嗣艱難,膝下一子一女,女兒剛滿十歲,兒子被偷走前剛滿百日。
陳崇答應與百里木合作實乃先斬後奏,陳夫人在乳母要抱著孩子出門前方才知曉。
她一直是個全心全意支持夫君的普通婦人,對此事雖心有疑慮不舍,終究還是沒有阻攔。
然後孩子便沒了。
孩子被偷走後,陳夫人日日以淚洗面,一夜間白髮橫生,像是老了十歲。陳崇思念幼兒,在案件移交大理寺前,每日去京兆府點卯,和昔日好友百里木幾乎到了絕交的地步。
今日一大早,大理寺派人上門告知昨夜發生的事,夫妻二人匆匆梳洗後馬不停蹄趕來現場。短短几個時辰,二人從欣喜若狂到徹底絕望,陳崇夫人崩潰到幾欲昏厥。
有大理寺的人從地牢的方向跑過來,二人眸光灼灼,滿心滿眼都是懇請,希望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
那大理寺官員見二人這幅模樣,心有不忍,嘆了口氣:「那孩子年紀太小,沒抗住,已經走了。屍骨就埋在院子中,一會兒下官派人挖出,送到府上。」
陳夫人癱軟在地,失去意識,陳崇忙著照顧夫人,一時間亂作一團。
沒有什麼比給了希望,卻親眼看著這希望一點一點殞滅更令人絕望。
恰在此時,大理寺
又來了幾人,將前院擠得擁擠不堪。謝汐樓定睛一瞧,為首那人竟是老熟人周相,周鴻之。
還是沈驚鴻的時候,她時常見到周鴻之,時隔兩年,這老匹夫容光煥發,瞧著比兩年前還要年輕不少。
只是,他為什麼要在此刻來到這裡?這案子與他有什麼關係?
謝汐樓躲在角落,將身形隱藏。
齊正瞧見周鴻之,快步上前見禮:「周大人,您怎麼來了?」
周鴻之笑著還禮:「偷嬰案是京中大案,朝中眾人都極為關注。一早聽聞琰王殿下將嫌犯逮捕歸案,老夫厚著臉皮前來,想打探打探情況。」
滿朝上下有幾個人敢到大理寺打探案情?
周鴻之這話說得極為謙遜,齊正卻不敢真將他當成來打探情況的老人家。他微微欠身,撿著與案件關係不大的內容說:「昨夜大理寺已將案犯全部逮捕,將被他們綁走的十七個藥童連同八個男嬰全部救出。」他看了一眼一邊的陳崇夫婦,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周大人想必聽說過,華京共丟失九名男嬰,其中有一名昨夜未能找到,經過審問,案犯交代那名男嬰因年歲過小,沒能扛住,已然夭折。夭折的男嬰恰好是陳大人的愛子。」
周鴻之瞳孔驟然收縮,神情很是耐人尋味,他頓了一瞬後走到周崇身邊,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陳大人……請節哀。」
他面露沉痛,真像是懊惱遺憾的模樣。
陳崇低頭安撫妻子,並未看周鴻之一眼,絲毫不在意面前人是他的上官。
一個角落,一場大戲,兩個主演,各懷鬼胎。
謝汐樓縮在角落,將一切收在眼底,若有所思。
周鴻之和陳崇分別代表朝中兩股勢利,這倆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上朝之時都能掐得你死我活,此刻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倒是演起了兄友弟恭。
真是有趣。
謝汐樓又看了一會兒,趁人不注意從側門溜走,回到剛剛歇息的房間。
陸回不知何時進了屋子,正手肘撐在桌面,揉著額頭假寐。他聽到謝汐樓的聲音並不抬眼:「看完熱鬧了?」
謝汐樓喉頭一梗,驚異於面前這人是如何裝作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又覺得好像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陸回沒等到她的回答,抬起眼皮,眸光流轉:「嗯?」
這一生「嗯」從喉頭擠出,帶著一夜未眠略的沙啞,卻有些說不清的感覺。謝汐樓撓撓頭:「算是吧,看了場有意思的戲。」她將剛剛見到的場面說給陸回聽,將疑惑和不解全盤托出,「我記得這倆人是政敵,現在怎麼關係這般融洽?」
「許是你看錯了,這倆人一向冰火難容。」陸回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這確實是周鴻之第一次為了一個案子來大理寺,有點意思。」
謝汐樓想起那冊子上周鴻之妻妾名字後的空白:「給周相妻妾服用的回春湯,應當來自陳崇的小兒子。奇怪的是,陳崇的小兒子是所有男嬰中年紀最小的,按照楊院使所言,年歲越小,血液效果越好,他應該是最珍貴的那份藥材,卻被用給了周家人,還為此丟了性命,真是有意思。」
陸回馬上明白她的意思:「你懷疑周鴻之是背後的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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