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拍拍胸口,戳戳一邊的陸回:「大理寺地牢是不是挖得太淺了,聲音都傳上來了。」
陸回擰眉,看向一旁候著的年輕官員。
那人被陸回一瞪,哆哆嗦嗦道:「回稟殿下,最近案子多,地牢實在不夠用了,剛被送來的人只能暫時關在地上,待地牢有人扛不住騰出地兒來,再送下去。」
陸回:……
謝汐樓笑嘻嘻打趣:「大理寺生意不錯啊,與濟世堂比不遑多讓。」
陸回扶額:「……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還不去堵上他們的嘴。」
年輕官員領令,小跑著離開,片刻後院子中重歸安靜,若不凝神靜聽,再聽不到那淺淺的嗚咽聲。
此時還未到點卯的時辰,院子中一時再無他人。謝汐樓心不在焉讀著石碑上的刻字,正躊躇如何開口時,聽到身邊那人溫潤低沉的聲音:「說吧,為什麼一定要來大理寺。」
謝汐樓輕輕咬著嘴唇,不知如何開口。
剛剛從抓捕犯人的宅院離開時,陸回令堂木送她回王府,是她拒絕他的提議,死皮賴臉跟來大理寺,美其名曰讓大理寺的釘子見識見識他對她的寵愛並非逢場作戲。
她沒指望著騙過陸回,卻也沒想到他直接將這事攤到明面上說。
風略過牆角的樹,沙沙聲不絕於耳。樹上的烏鴉一聲勝過一聲,惹人心煩。
謝汐樓理了理鬢邊亂飛的碎發,轉過身面向陸回,支支吾吾道:「我想查閱一份卷宗。」
陸回的眼神在晨光中閃著古怪的亮光,他盯著她,片刻後開口,像是在逗弄小孩子:「哦?哪份案卷?」
「明德皇后火祭案卷宗。她是我的閨中好友,死得不明不白,我總想為她做點什麼,比如查清真相。」
陸回的聲音涼薄如昨夜的月色:「明德皇后案早已蓋棺定論,她死於意外,案卷業已封存。」
謝汐樓有些著急:「她不是死於意外,她——」
她的聲音卡在半截,啞了嗓子說不出後面的話。
她要怎麼說?說沈驚鴻是被人殺的?她是如何知道的?難道告訴他,她其實就是沈驚鴻,她但是就在現場?
陸回饒有興趣:「她怎麼了?嗯?」
謝汐樓咽了下口水,乾笑著:「她是個特別善良的人,這種人該是佛祖庇佑,怎麼會意外被火燒死?她該是長命百歲,無災無病才是。」
「哦。這理由不足以讓本王為你重啟案件調查。」
謝汐樓泄了氣,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有葉子從枝頭墜落,打著旋兒落在謝汐樓的發頂,陸回上前一步,替她取下,淡淡道:「案卷可以給你看,但我想聽你一句實話。」
「什麼實話?」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案卷。」
謝汐樓正要回答,被陸回打斷:「回答之前,你先想清楚,拿到案卷之後要如何做。重啟調查嗎?若明德皇后之死真的有隱情,你要為她報仇嗎?將平靜的湖面重新攪起風浪,讓有罪之人受天下人指責,可是之後呢?你要如何從風波中脫身?還是——」陸回溫柔托起謝汐樓的下巴,「你從來沒想過要脫身。你早就準備為一個『死人』,賠上自己的性命,去陰曹地府里和她再續前緣。」
謝汐樓退後半步,掙脫開他若有似無的桎梏:「琰王妃的身份,不夠護我周全嗎?」
陸回冷嗤一聲,第一次發現她這般天真:「明德皇后多貴重的身份?當今陛下的元後,還不是落了個被燒成黑炭的下場。謝汐樓,權利的核心從來不是非黑即白。有的事碰不得,別說是一個琰王妃,就算是本王,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所以就讓她白死嗎?」謝汐樓抬眼看著他,雙眸如隆冬的湖面,被冰層覆蓋,看不清內里的波濤洶湧,「沈驚鴻七歲入皇宮,說是公主伴讀,其實不過是入宮為質。眾人艷羨她命好,誰知她謹小慎微的六年是怎麼度過的?」
「好不容易熬到出宮,還沒快活幾年,又被先帝定了和太子的婚事。定就定吧,反正她早就認命,這一生就是用來還債的。以後做了太子妃,好好管理太子後院,做個賢內助也不錯,說不定未來還能當個一代賢后,青史留名,然後呢,她得到了什麼?一夜大火,香消玉殞,屍骨無存。」
「她做錯了什麼?案子稀里糊塗了結,掛著皇后的名聲,卻落了個含冤九泉、無人肯為她伸冤報仇的下場。街邊乞丐都比她死得光明磊落!」
她字字句句明明無甚起伏,卻又聲嘶力竭字字泣血,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陸回看著她,半晌嘆了口氣:「謝汐樓,我真後悔帶你回到華京。還不如留你在益州,與周鴻之鬥法,早死早超生。」
謝汐樓怔住,又聽他繼續說:「來華京前,你認真賺錢,拼命想活下去。怎麼到了華京,一門心思總想送死?」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