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汐樓指著一旁的孩子:「那他們呢?還有其他那些小藥童,都同你一般沒有爹娘嗎?」
當歸點頭:「他們也是沒爹娘的孩子,阮伯伯將他們帶到院子中,撫養長大。阮伯伯人很好,他找了郎中教授我們醫術,他說我們要有一技之長。」
謝汐樓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眼前的孩子不算瘦弱,確實不像吃過苦的模樣,若是跟著親生爹娘,未必有如今餐餐飽食的日子。可如果他們可以自己選擇,應當還是想跟著親生爹娘,在有人全心全意呵護的環境中長大吧?
謝汐樓握住他的手腕,無視他的掙扎,掀開他的衣袖——
小藥童的胳膊上布滿密密麻麻的傷痕,最舊的幾乎沒有痕跡,最新的也已退掉結痂,如一條一條的毛毛蟲,盤踞在他的手臂上。
分明是割臂放血的痕跡。
她猜的沒錯,這些藥童都是血奴,阮奇在他們還是嬰孩時,將他們偷走帶在身邊,一邊用他們的血熬製回春湯,一邊撫養他們長大成人。
撫養他們也不是因為好心,不過是為了取更多的血罷了。
謝汐樓用指尖輕輕觸碰他的疤痕:「疼嗎?」
當歸搖搖頭:「不疼。」
「多久取一次血?」
「三個月,每次取半碗到一碗。」
謝汐樓將其餘幾個孩子的衣袖依次掀開,每個孩子的胳膊上,都有如當歸一般的傷痕。
「每個藥童都如同你一般嗎?」
「年紀小的弟弟們取得少些。」當歸抓著謝汐樓的手,「姐姐,阮伯伯真的是好人。如果沒有他,我們可能早就沒命了。阮伯伯說了,他養我們,不用我們付錢,只需要定期放些血給他。放血死不了人,我們不礙事的。」
當歸身邊的小童也弱弱道:「姐姐,當歸哥說的是真的。我們都是因家中貧苦,被父母丟棄的孩子,是阮伯伯救了我們,撫養我們長大。你若將他帶走,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是不是要去當乞丐了……」
孩子們嘰嘰喳喳,逐漸帶上哭腔。
謝汐樓望著他們,心存不忍,猶豫著是否要告訴他們真相。
「自你們來到華京後,你們的阮伯伯應當又帶回了幾個男嬰吧?難道他們也是被父母丟棄的孩子嗎?」謝汐樓盯著面前的當歸。
當歸抿緊嘴唇,不說話。
這五個孩子已然是略明事理的年紀,偷嬰案在華京鬧得沸沸揚揚,家喻戶曉,就算他們鮮少外出,濟世堂人來人往,多少也能聽到些風聲。
「你可知阮奇為何要你們的血?」
當歸遲疑:「阮伯伯說我們的血是世間最乾淨的藥材,可治疑難雜症。能救人,總是好的,」
謝汐樓想問他們是否心甘情願,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不過是些命運握在他人手中的孩子罷了,他們就算有心反抗,又如何能拗過那一群供養他們衣食住行成年人?
……
院子中跪著的人很快被押送往大理寺大獄,整座宅子只剩十幾個半大不小的小藥童,不知該如何安置。
齊正看著十幾個站成一排,怯生生的孩子,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
陸回掃過他們,淡淡道:「送到京兆府。」
齊正愣了:「京兆府?」
「本就是他們的案子,京兆府無能以至半年都破不了,只能讓大理寺幫忙收拾殘局。如今兇犯已歸案,本王幫百里木保住他的官位,他難道不該付出點什麼?」
齊正肅然起敬:「屬下這就去辦!」
濟世堂的人和藥童被帶走後,宅子中只留下了大理寺的人。他們翻箱倒櫃,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將宅子內所有與案件相關的物件聚集起來,堆在院子裡。
黑夜到了盡頭,天色逐漸灰白,手中的油燈不似來時亮眼,萬物在蒼穹下
逐漸顯形,從黑色墨塊到有了斑斕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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