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十四了,我阿娘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定下人家了。我麼,也已經喜歡過好友家哥哥了。你不可能沒有喜歡的。」
朱淑真不許蓮心敷衍她,抱住她的腿,嘴唇在夏日的陽光下閃著瀲灩的光,「分離的痛,會激發詩詞上的得意,你懂不懂,懂不懂!」
蓮心一邊說「是是是」,一邊撲騰開腿,四腳朝天倒在榻上,拿胳膊舉著信紙念:「千峰雲起,驟雨一霎兒價。更遠樹斜陽,風景怎生圖畫。青旗賣酒,山那畔、別有人家,只消山水光中,無事過這一夏④...」
「看來爹爹是頗受分離之痛了...詞中儘是歸隱之意,十足的恬淡。」
蓮心將詞念完後投到案上的木匣子裡,讀完的信件一疊,已有一指厚,而宮中仍未傳來宣召旨意,上饒亦仍未傳來痊癒的消息,「你也作你的詞吧,最近連李月仙李娘子都來問我你那新相好的傳聞是否屬實,說要幫你。沒聽說過沒有相好的,就不能寫詞的呢。可真是麻煩。」
朱淑真不服氣,側過頭來看著蓮心,伸手去打她:「你不懂,這種事,會讓人心甘情願,連麻煩都覺得甜蜜的!」
「唷唷唷,有人惱了要打人啦!」
蓮心反應快,一溜煙直跑出水汽悶悶的房中,才靈巧笑著回答道:「我卻不自找麻煩呀!」
...
「麻煩?倒不麻煩,只是聽說神醫治療病人向來作長久之計,不急於一時。」
「是呀,是呀。」
「有聖人幫助,怕什麼的。」
「...」
宮中女使來來回回走進走出,帶著香料味、瓜果香和熱氣絞纏在一起,撲得人人汗透背心。
皇后開始叫人用冰,「倒忘了天氣熱了。」
貴婦們與范如玉交談著,蓮心站在殿外離冰山近的地方,享受微寒的風拂面。
本以為只留幾天一個月,沒想到在臨安府一直待到了夏日,她留起來的額發日益長了,變得柔軟。
便又低下頭去,靜靜讀手心裡新送到的一封信。
「不向長安路上行。卻教山寺厭逢迎。味無味處求吾樂,材不材間過此生。
寧作我,豈其卿。人間走遍卻歸耕。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鳥山花好弟兄⑤...」
檐角一道黑影帶著武器嗡鳴聲拂過。
蓮心眯起眼睛看向遠方。
而這些人已經越來越難逃出她的視線察覺了。
太子經過她身邊,笑問:「又是你爹爹寫的信?端午的日子,竟作此歸隱之語啊。」
蓮心收回視線,「殿下今日得閒。」
她略一笑,答話:「爹爹在家中也向來如此。想來也是人漸老,力不從心所致。」
太子便鬆了口氣一樣,「官家與聖人前幾日都問過你母女的事,曉得你們在臨安少有親眷,正巧尚食局制了金鋌裹蒸茭粽,就請你們來宮中嘗嘗。不過,你怎麼還不回上饒你家?」
「最開始是因為神醫住在深山裡,和我不順路,我家車夫先將神醫送到了上饒,本打算折返回來再接我過去的。但後來不知怎的,車夫屢次來接我,屢次被各式的山匪、歹徒劫道;我另僱車,也屢屢被人爽約。後來想想我若真回了上饒,怕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會打擾病人靜養,便索性留在臨安罷了。」
太子這才恍然「噢」一聲,看著蓮心側臉,沒有立刻走,想說什麼的樣子。
但始終沒說出來。
一旁走來熟識的楊萬里家兒子,笑著打趣:「小蓮心,你一直閒待在臨安府不回家,就不怕耽擱了姻緣?」
也許是因為她慢慢長高也長開了,最近打趣她姻緣的愈發的多。
蓮心也總結出應對的法門,一邊提腳向隔壁側殿開溜,一邊走著路還不忘轉頭笑道:「都是你這樣的姻緣,不要也罷!」
引來一陣鬨笑,便趁亂遁走。
只留太子停在原地,若有所失,仰頭飲盡杯中茶。
...
「真的?」
李月仙輕輕「砰」一聲將茶杯放回案上,瞪大雙眼,身子前傾,望住蓮心,「你確定你方才說的都是實情?」
「是。陸伯父有妾室。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證明他的感情歸處絕非專一的呢?」
蓮心說,「現在我告訴你了,你去告訴其他人,事情很快能被澄清。我也算完成你交代的任務啦。」
李月仙接過蓮心遞來的扇子,看了眼上面題詩的扇面,念出「梅花自避新桃李,不為高樓一笛風」,不禁笑笑,才不緊不慢拿摺扇給自己扇起了風:「好一個『不為高樓一笛風』。為什麼文人總是如此道貌岸然?」
「且清且貴且地位超然,所以清高。也又不是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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