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伏天,蓮心換上藕荷色紗衫,袖子挽到了肘彎上,在一片咔嚓咔嚓啃寒瓜的聲音里眯著眼睛拈起信紙,對著陽光讀信。
「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雲。鷓鴣聲里數家村,瀟湘逢故人。
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⑥」
脖子熱出了汗,她拿冰帕子去擦。
李月仙:「辛太守還不夠高官厚祿麼?為何說什麼『儒冠多誤身』?」
蓮心瞧瞧門口又瞧瞧窗外,回頭笑道:「說明爹爹總有歸退田園之意嘛。」
李月仙不以為然:「一退再退,常被人要求繼續後退,而無前進之日。譬如姨母,譬如你家。」
蓮心不明白:「你以這張嘴在臨安府生活,到底是怎麼與別人和諧共處十幾年的?」
「靠容貌美麗啊。」李月仙點點自己的臉頰,「喀嚓」咬下一大口冰鎮得表面覆蓋上一層小水珠的寒瓜,「譬如你也是因為這個,所以近日被許多位郎君邀請共度乞巧嘛。」
...
「乞巧有什麼好過的,他們都無聊死了。」
人來人往的宴席上,蓮心側一半臉,斜睨著不停叫她過段時間找人出門的范如玉,「阿娘別問了,我對那群和我一般大的小孩子沒興趣。」
范如玉將案上放置已久沒人動的寒瓜拿起來,「那你對誰有興趣?總是挑一個麼。」
身邊許久沒有聲音。
范如玉推推蓮心。
「若非要選的話,成熟些的哥哥那種吧。」
蓮心只好拿起新到的信轉移范如玉的注意力。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⑦...」
「看看,要像爹一樣的志向,才叫大丈夫!」
蓮心這麼宣告,隨後狡黠躲過范如玉打來的手,「我要以爹爹、阿娘和三哥作榜樣,沒空想那些有的沒的!」起身瘋跑去了。
范如玉沒話可說,只好任蓮心像滑不溜手的魚一樣,再一次躲過這個話題。
在臨安府的日子已過許久,戶部尚書的夫人早與范如玉熟悉起來,聞言坐過來打趣:「挑花眼了吧?蓮心越發有女郎樣子了。果真一天一個樣,越變越美。」
這話引得最近新認識的一位外號「滿頭花」的高官側室也笑吟吟贊同:「令愛兼具辛太守之勇、范姐姐之淑女風儀,叫人喜歡呢。」
范如玉謙虛:「各位又是過譽了。一個小娘子,因外貌自滿怎麼可以,還是品德才能為先才好...」
名為「滿頭花」的夫人眼型嫵媚,眼波如絲,朝范如玉一笑:「我家郎主認得頗多才俊,何不由我為你們引薦?還是說令愛已有...?」試探地望著范如玉。
范如玉若有所思,片刻笑嘆:「兒女的事,再由不得我啦...」隨即推杯換盞起來,酒液在杯盞中晶瑩欲滴。
...
秋雨從柳梢斷斷續續滴落,被風吹到窗牖上,連綿不斷有沙沙聲。
蓮心從夢裡睡到一半驚起。
第一眼先看窗外有無黑影,再看身邊榻上有無人,最後看案邊木匣中是否有新的信件。
什麼都沒有,只有天地幽藍,細雨不絕。
所以蓮心才放下支著身子的胳膊,慢慢躺回去。
臨安府的日子,在不間斷的詞、無盡的宴會和從不懈怠的警惕之中度過。
說是等待上饒傳來痊癒的消息,實際上更像是等待宮中下發赦免的命令。
而現在,官家似乎仍沒有放心到能赦免辛棄疾的份上。
暗中隱藏著這麼多的人考察她與范如玉,爹爹送來了那麼多身段柔軟求饒的詞作,神醫也一樣拿捏著哥哥的性命,但宮中還是不能放開手去,叫她和爹爹去做他們想做的嗎?
蓮心不明白。
而或許因為熱鬧,所以臨安府的日子過得更快,轉眼間一年四季中的三季已過,她們已在臨安府等待了許多個日夜。
距離中秋節還有一個月的一個清晨,院子中一陣喧鬧,吵醒了陷在沉沉睡夢裡的蓮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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