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理深首先將手鬆開,他從病床邊站起身。身上還是軍裝,脖子上掛著覆面,晦暗不明的光線在他臉上,外面壓著月亮的濃黑的雲在緩慢消散。
白理深說:「取出來吧。」
審判長曾表明過自己是生命體,他不想做冷冰冰的機器。白理深又重複一遍:「複述,把審判長的晶片取出來。」
「明白。」研究員們齊聲道。
沒人能三言兩語去評價這個時代,或者說沒人可以三言兩語去評價每一個時代。人類歷史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錯漏,後人回看史書時,便是連十來歲的孩子都能一針見血道出決策者們有哪裡不妥。
可當人身在其中時,誰能知道下一步踩到的是穩固的平地,還是行差踏錯有去無回。時間不能倒退,人就必須向前看。
「大家好。」新年的第三天,上幽城大部分單位結束了假期,城中的建築物外牆屏幕、公交站屏幕,天空的浮空屏上準時出現了一張俊朗無雙的臉,「我是提爾軍團少將白理深。」
「今天我們向各位公示議事廳的所有紕漏、錯誤、愚蠢、自私自利的決策。以及,今天還有一件遺憾的事,為城市承受二十年生物晶片射頻的審判長,以人類之軀在軍團軍醫部溘然長逝。」
……
直播在議事廳大樓審判庭結束的時候,孟拂雪扶了下眼鏡,他站起身走到白理深旁邊,按了按他肩膀:「你做得很好。」
孟拂雪知道做這一切對白理深而言並不容易,他跟自己不一樣,多年來他維持著這城市的和平。即便他是個「民眾好感度」幾乎為0的軍官,但孟拂雪記得第一次到鴕鳥街那天,餐廳老闆娘熱情地招呼白理深去吃飯,說有新鮮排骨。
他也相信白理深稱不上有多麼愛這座城市,長久以來的職責讓「愛」變得很複雜。白理深被改造成為這般幾乎無敵的軀體,就是為了保護城市,他也一直在這麼履行著。
所以如今讓他親自承認這是個糟糕的地方,對他來講不痛苦是假的。
「嗯。」白理深點頭,放下寫滿稿子的仿真紙。
接下來還有一件要事。
白理深快速調整好情緒,從審判桌站起來,將位置讓給孟拂雪。
孟拂雪穿一件白襯衫,很合身,是白理深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開門吧。」孟拂雪說。
門口的仿生人按下解鎖鍵,此前被白理深一發汽化彈打沒的審判庭大門換了一對新的。厚重的門向兩側移開,外面押解了兩排熟人。
費爾南多、薩珊、蜜可、陳船、利昂、加繆爾、艾里安、杜平海。
孟拂雪手指指腹捻了下審判桌的邊緣,抬眸道:「各位,好久不見,算算帳吧。」
「就從船叔開始。」
「帶進來。」
第57章
陳船此人通緝等級為A, 燒殺搶掠對A級來說是家常便飯。陳船和利昂被捕之後確實在德默爾的幫助下越獄後,出城向南企圖逃竄到一個名叫沃爾斯特的軍火商窩點,在途中被攔截追回。
「想不到, 短短三個月,你能坐上這個位置。」陳船的囚服外面裹著太多鎖鏈,他每走一步都噹啷作響,「從前我不信天意,如今倒是要再斟酌斟酌。」
孟拂雪淡淡看著他, 對方在審視自己,目光中有些不甘心, 大抵是在想「憑什麼」。自己到頭來竟是給他人做嫁衣。
「你和杜鴉是什麼關係?」孟拂雪問。
「第一個問題是這個?」陳船行動不便, 左右肩膀還被兩個軍人控制著,「為什麼你不問問你自己跟劍聖是什麼關係?」
「因為我跟他的關係我說了算。」
「哈哈!」
據說大部分人沒有自己三歲以前的記憶。孟拂雪不知道別人如何,他自己反正沒有。所以有一度孟拂雪覺得每個人的心跳聲都是自己這樣,鐘錶一般,咔噠、咔噠。不過還好他是個少言寡語的孩子, 沒有那麼強烈的探索欲, 所以安穩地度過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某天他恍然,異端竟是我自己。
機械心臟就是三歲以前植入的。那麼原本的心臟去了哪裡,為什麼他會夢見從未見過的教堂的唱經樓, 這些問題他不算特別在意。過去的問題太過在意,就容易被拿捏, 孟拂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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