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猜到勾娘沒睡,苦笑著側過身來,在一片昏黑中尋找勾娘的輪廓:「你總得讓我適應一下吧。」
勾娘和衣而睡,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皂角氣味,聞言,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看你昨晚睡得挺香,還知道和我搶被子。」
「那是昨晚太累了嘛。」
「太累?不是我抱你回客棧的?」
「……」
曹野實在說不過她,但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熬不起,事到如今只能破罐破摔:「要不行,勾娘你還是把我打暈吧,我現在太清醒,光靠著自己可能很難睡著。」
對於他這種自投羅網的要求,勾娘自是不會拒絕,曹野話音剛落,勾娘微涼的指頭便已按了上來,卻沒有立刻用力。
「……勾娘?」
曹野知道她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正覺古怪,卻聽黑暗裡勾娘輕輕嘆了口氣:「給我一些時間,之後你想知道什麼,我會告訴你。」
而說完,不等曹野回答,勾娘瘦長的指頭已然在他側頸穴位上按了下去,曹野眼前一黑,意識在瞬間便抽離出去。
一夜無夢,曹野再睜眼時,勾娘果不其然已經不在榻上。
一直到他更了衣,吃完了放在桌上的餅,勾娘才從外頭回來,臉上雖還帶著面紗,但卻換了一套她不常穿的大紅衣裳,收腰束腿,一看便知是套練家子穿的衣服。
曹野一愣:「怎麼先前從沒見你穿過這套艷的?」
勾娘淡淡道:「是以前愛穿的,這兩年穿得少了……準備好了便動身吧,今日我想去那五通觀看看。」
自查這個案子以來,勾娘行事愈發雷厲風行,曹野不敢耽擱,立刻與她出了門,向城外的五通觀走去。
辰時剛過,五通觀里卻已升起了裊裊青煙,幾個面容憔悴的人正排著隊在案桌下的火盆里燒紙,便是隔著八丈遠都能聞到五通觀里煙燻火燎的氣味。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給神仙燒紙的。」
曹野抱著手臂站在遠處,見狀不禁揚眉:「有道是,『諸大醮,上天日月星辰天真前,不得燒紙,觸犯上真』,燒紙紮,無異於是在說觀中所供仙者還有貪念,這可是大不敬,除非……」
「除非,他們都默認,這觀中所供的並非上真,而是心懷貪念的異鬼。」
勾娘補上後半句,見那幾人燒得差不多了準備要走,她走上前去攔住他們,開門見山問:「我們途經此地,也想拜一拜五通,看你們都在燒紙,想問一下,這是此處拜五通的規矩嗎?」
聽說她也要拜五通,幾人面面相覷,最後,其中一人糾結許久,才終是吞吞吐吐說道:「越州的五通與別處不同,有些特殊,尋常人恐怕拜不得……」
一旁的曹野卻是不依不饒:「可我怎麼聽說,越州的五通才最是靈驗?我還聽說,你們這兒有什麼人給五通觀一擲千金了呢……」
他隨口胡扯,結果卻不想那三人相互交換眼神後,竟是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的,不會是在城中開絲行的蔡鳴蔡老闆吧?」
「蔡老闆蔡鳴?」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曹野不由一愣。
他記得,此人便是十年前向李魁首提親,想要迎娶李猊的闊少,甚至,也正是他四處宣揚李老爺家裡藏有那尊留下血淚的佛像。
這麼多年此人竟還在越州城做生意,而且還給五通觀一擲千金?
曹野正覺得其中有些古怪,那三人卻已不敢再講下去,匆匆離開前只丟下一句:「如果要拜,定要去王家紙馬買些貢品再拜……王家只剩個心善的寡婦,五通喜歡這樣的貢品。」
「說得還真是直白……」
聽著三人腳步聲漸遠,曹野抬腳邁進了五通觀里,看著那五尊俯視眾人的泥塑喃喃:「都說拜神,對神既要敬,也要畏,但很明顯,越州百姓拜五通,畏要遠大於敬,竟然連貢品都要選一個寡婦家的,就差直接要給五通獻上人命了。」
「因為他們如今拜的已經不是五通了。」
在他身後,勾娘聲音冰冷如同一道劍鋒,她並未走進五通觀,只是站在門口,任由高升的太陽將她高瘦的影子投在香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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