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目光如炬。」
「安王辜負陛下良苦用心,意圖謀反,其心當誅。」
於是幾人也站起來,紛紛捶胸頓足,謙虛地表示自己等鼠目寸光,竟然沒有看出安王狼子野心,又摩拳擦掌,表示自己等與叛賊安王不共戴天,恨不得衝上去親自和安王搏鬥的決心。
馮妙瑜倒是一點也沒動,老神在在低頭喝著她的茶。淺綠色茶湯上浮著兩朵茉莉花,裡面還額外加了蜂蜜和冰塊,清甜可口。
反正她也只是個旁聽的,和安王一事越少牽扯越好。
「你們的心思朕都明白,都坐下吧,」馮重明又嘆了口氣,「但那安王畢竟是朕的手足兄弟。朕這心裡不忍啊。手足相殘,只怕朕百年之後也難免會被天下人所詬病,背上千古罵名。」
馮妙瑜在底下偷偷撇了撇嘴。不忍心只怕是其次的,主要是不希望背上弒兄的罵名。她偏頭看到馮重明淡笑著的側臉,手指忽然哆嗦了一下,茶水微微泛起漣漪。
「這事要怪也是怪安王殿下自己犯禁,」底下有人搖頭說,「您是被逼無奈,又有誰會怪罪於您呢。」
「既然這樣,這件事就由南安侯去辦吧,其餘幾位大人從旁協助,」馮重明說著,又從桌上抽出一本奏摺遞給南安侯,「這是前幾天你兒子遞上來的摺子。說是要請朕賜婚給他。自古婚姻大事,都是要聽父母的,朕就想問問你的意思。」
南安侯的臉色當即就沉下來了。
「是卑職教子無方,犬子竟為了這點小事上奏摺……卑職回去定會好好教育犬子。」
馮重明搖搖手指,「朕倒不是要責備你的意思。你兒子在西境立了大功,他上書向朕討賞,朕也不能裝作沒有看到。你回去也好好想想,蠻族女子,做世子的正妃是不合適,但他若是喜歡的緊,給個她側妃也做做,也不是不行的。」
「是。」南安侯垂首應諾。
馮重明便揮手讓劉公公送幾人出去了。
馮妙瑜也放下茶盞起身準備告退,馮重明卻突然叫住她,他嘆了口氣。
「狸娘,你是不是也覺得朕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馮妙瑜沉默著,沒有接話。
「如果朕不殺了你們皇叔,他就會來殺了朕。這些年他雖然不聲不響的,好像無欲無求了,但朕心裡清楚,他沒有一天不想回到這裡,坐在朕的位子上。他恨朕啊。」馮重明說,「敬文那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誰,太過軟弱。在這點上他遠不及你……日後在這方面上你要多多輔佐他才是。如果有必要,越過他行事也無妨。就他那個性子,光靠他自己什麼都守不住。」
「合著在您眼裡,我就是那等能笑著手刃父兄的冷血無情之人了。」馮妙瑜在心裡冷冷想著,她該把這話說出來狠狠扎他一下的,馮重明卻又不住地咳嗽起來,咳嗽聲越來越重。
馮妙瑜遲疑了一下,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淡淡地點了個頭告退了。
——
嶺南之地多水,水網密布,河道縱橫成巷,船隻間以鐵索相系,宛若一座水上浮城。柳葉般的漁船,小貨船,花船……晨光熹微,商販們不絕於耳的叫賣討價還價聲音里,一艘昨晚才停泊在港口的雲紋廣船緩緩起錨,向北駛去。
這船瞧著不過是艘普通商船,船艙內卻布置的異常奢華。小葉紫檀的雕花家什擦得光亮。一架如意八寶的酸枝木木雕大屏風下面,一個穿深藍羅衫的中年男子閉目靠在椅背上,屋裡還有三五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一個跪在地上給他捶腿,一個在後面捏肩,一個端茶遞水,剩下兩個在角落裡,一個彈琴一個唱曲兒。男子翹著腿,腳指上掛著一隻黑漆謝公屐,隨著婉轉的曲調一晃一晃。
「大人。」一個葛衣隨從掀簾進來,抱拳笑道,「您真是神了。」
「哦?」
馮重曜懶懶抬眼,眼角堆起幾道細紋,鬢髮微白,亦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姿貌,他揮手叫那幾個小丫鬟先下去。
「和大人所料的一點也不差。那位果然派了人來暗殺您。我按照您的吩咐,找了和您身形相近的男子換上您的衣裳,又把他推到了火里……那位見了屍首果然上了當,以為您死了。」
「已經下葬了?」
「是,眼下所有人都以為您已經死了。」
馮重曜看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水面輕柔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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