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姀輕聲地咳嗽了一聲。那人倒頭裝睡,手指垂掛在地上,合上雙眼仿佛先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夜晚時分的人心總是柔軟。白日裡鬧過一通,發泄過,她氣也消了。況且總不能任憑他清醒後還把草屋當茅房。他肯拉,她還不肯收拾呢。
翻了個身,她離開草蓆,蹲到那人跟前:「我知道你醒著。」
那人起初還犟了會兒,但明顯察覺到面上落下的目光毒辣,後脖頸一涼,聽話地把眼睛睜開了。
「想方便嗎?」
他眼神躲閃:「嗯……」
「如果我扶你的話,能起得來嗎?」
「不知道。」他聲音很沉,始終埋著頭,試圖把自己的雙眼藏在身上蓋著的舊衣下面。
「那我試試。」姜姀道,「你身上別使勁兒,疼的話跟我說。不過別太大聲,孩子還睡著呢,別給她吵醒了。」
那人又輕嗯了聲。
姜姀站起身,繞到男人身後,雙手架住他的肩頭,像鏟車那樣把他朝斜向上的方向鏟了一通。
男人牙關咬緊,發出一聲悶哼。
「疼?」
「沒事,你繼續。」
這時候的後背與竹排間已經現出了空隙。她把雙手插進去,托起他的後背,將他的上半身從竹排上帶起來。
男人渾身顫抖著。應該很疼,但現下他只抽氣,卻不吭聲。
上半身已經坐起,他試圖挪動著自己的下半身。被夾板夾著的那條腿完全使不上勁,好在另一條腿還行。
姜姀半蹲下身給他作支點,費了老大勁,終於把人從竹排上架起來。
轉過身,她沒有低頭,讓他盡力維持住一手搭在她肩頭的姿勢。她把原本蓋在他身上的舊衣替他扎在腰間,算是幫他挽救一下身為男人的臉面。
男人的身體僵住。他的呼吸很急促。
姜姀覺得不只是因為疼,還出於害臊得厲害。她僅僅是貼近,就能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可他現在明明已經退燒了。
兩人一寸寸地向屋外挪動。
好不容易來到屋外,他靠在牆邊,發現更大的問題浮現出來。
先前綁在他腰上的遮羞布擋住了方便用的閘口。他忍著疼把姜姀支開,伸手解開那塊布。想脫褲子,卻彎不下身。
久未聽見聲音的姜姀湊近過來:「需要幫忙嗎?」
「不用。」他咬著牙,聲音疼得發顫。
知道他在糾結什麼,姜姀道:「那個拿出來就行。你忘了,褲子是處理過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那人的語氣難得地有了些生機:「你走遠點。」
姜姀一直走到溪邊,順手抄起一塊石頭扔到溪里,咚的一聲:「夠遠了嗎?」
對方不答,看來是夠了。
也不知在溪邊蹲了多久,她蹲得腿麻,又喊一聲:「好了嗎?」
男人顫抖地把衣裳重新繫到腰上:「好了。」
聲音很輕。好在夜深人靜,往地上掉根針都能聽見。
姜姀走到他跟前,重新成為他的拐棍,一路慢悠悠地把他扶回到竹排上。
他卻並沒有躺下的打算,筆直僵硬地坐著:「家裡還有衣服嗎?」
「有。但你現在不是想著換衣服的時候。要麼再熬一宿,等明日身上好些,我再拿衣服給你換。要不然再想要方便的時候怎麼辦,脫得掉嗎?我可不樂意幫你做這事。」
那人沉默好半晌,後道:「那你扶我躺下吧。」
「想要墊起來一些嗎?外面曬的茅草還有多。你要嫌躺著硌得慌,我就幫你墊起來靠著。」
昏暗中,那人輕點了兩下頭。
窸窸窣窣一陣響過後,姜姀碰進來一捆干茅草。她用茅草堆出靠枕的形狀,用手臂撐住他挨上去。
也不知這人究竟忍住了多大的疼。他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
她假裝不知道,也沒有提及,幫他拉好舊衣後問道:「餓了嗎?」
男人死咬住嘴唇一聲不吭。
「好有骨氣。」姜姀嗤笑一聲,正準備離開,手腕處被人握住。
他手勁不小,指尖有繭,擦得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對不起。」
他道謝和道歉倒總是充滿誠意。
下一句就是:「餓了。」
姜姀沒急著走,反問他:「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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