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一前一後走到背簍旁。前行一步的小果半蹲著,身體微微前傾,兩臂大張壓住倒扣在地上的背簍,一面回頭大喊:「娘,裡頭有東西。活的,是活的。」
姜姀蹲下身,透過背簍的鏤空處向里巴望。這是個捕鳥的陷阱,是她在大掃除前設下的。原本撒了沒幾粒米只打算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還真不錯,這會兒就有鳥兒上鉤了。
她仔細看了眼:「是鵪鶉。晚上可以燉鵪鶉吃了。」
身旁人語氣怯怯的:「娘,鵪鶉是什麼味道?」
姜姀又是一愣。這回真想不起來,腦子裡就沒什麼關於鵪鶉的記憶。
「小果沒吃過鵪鶉?」
野鵪鶉喜歡生活在山林水邊。陳家剛還完債那段日子不是糧食的收成季,一家子全靠上山下河過活。按常理來說,不該沒吃過。
小果埋下頭,鬆開摟住背簍的手直起身,半晌不吭聲。
「受了委屈要說出來。光憋悶自己,又不讓旁人知道,那委屈不就白受了。」
緩緩抬起頭,小果的眼神顫抖,嘴巴一張一合,始終沒有出聲。她似乎有許多話要講,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等了許久,才緩緩道:「只看過,沒吃過。以前大伯和二伯會一起去捉鵪鶉,有一次捉回來好幾隻,帶著大哥三哥他們在田邊上烤了吃。我在外頭碰上,聽他們邊吃邊說起,不帶回來,是怕咱們兩個搶了他們的肉吃。」
怪不得原身的記憶里沒這段呢,原來是小果自個兒碰上的。
「小果不委屈。咱們今日也吃獨食,就吃山胡椒燉鵪鶉怎麼樣?燉一鍋熱熱乎乎的鵪鶉湯,再燙點野菜,和口麵疙瘩吃。」
「好,好。」小孩子的惆悵轉瞬即逝,軟糯的聲音連應兩聲,「不過娘,麵疙瘩是什麼?」
從前家裡只吃過野菜麵糊,不大的碗裡浮水似的漂兩根菜葉子。湯渾渾的,帶點野菜根上的土腥味,稀稀的喝上一碗,一點不頂飽。
姜姀想了想:「就是用麵糊攪出小船一樣的小疙瘩,和野菜一道放在湯里一併煮。主要還是靠肉湯來吊味道,吃著才香。」
小果瞳孔晶亮,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從沒吃過麵疙瘩,還是這種用肉湯煮出來的麵疙瘩。光是鵪鶉肉就已經夠饞人的,再加上肉湯泡過的麵疙瘩,想想就很好吃。
激動完一陣,小小的臉上忽然變了神色:「可是娘,家裡沒有鹽,怎麼煮肉湯呢。」
姜姀一拍腦袋:「是哦,分家的時候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光顧著帶走大件的,還真遺漏了這些細枝末節。
她上輩子那個世界,鹽這東西就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一年四季隨處可買,幾塊錢一大袋。家裡人口不多時,買一袋鹽巴能用到天荒地老。
可這個朝代不一樣。古時候的鹽是官貨,私下製鹽販鹽犯法。於是乎除了花錢買鹽,另外的法子只能跟別人借。
不過這會兒已經快要天黑。下山往返一趟需要大半個時辰,她到哪跟人借鹽去。
原本還想著趁太陽落山的功夫再往山林深處走走,摘點山胡椒和野菜出來。這下倒好,計劃徹底亂套。
想了想,還是決定動身。不過不是往山下,而是往山上走。
記憶里模模糊糊,總好像再往上找找還有一處人家。正好摸尋山胡椒順路,她決定賭上一把。
不過出發前,還是需要先準備準備。
方才砍竹子的時候她留意過,竹林腳下的灌木叢長滿了地稔子。眼下雖不是地稔子生得最好的時節,但這頭是向陽面,陽光充足雨水豐沛,因此果子有了提前成熟的樣。
爬到坡上,摘下一顆淺嘗。果子微酸帶甜,已經可以食用。她采來一把,帶回去讓小果先墊墊。
這時候上山,回來多半已經天黑,難免耗時較長。未免餓得沒力氣,她揣了一把地稔子裝在衣兜,背上背簍,把燧石和柴刀都帶上,而後迅速啟程。
穿過竹林,更高處有成片的樹木。只認出有樟樹、橡樹,還有其餘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林子底下的灌木長到半人高,她事先要找的山胡椒,一般就藏在這些地方。
低頭細看,不起眼的角落裡,生長著一片圓滾滾的青綠色小果子,像燈盞似的橫叉在枝丫兩側,可不就是山胡椒麼。
姜姀拉來一段枝條,連枝帶葉地用柴刀砍下,一股腦地裝進背簍。
上輩子得來的經驗告訴她,這種植物渾身都是寶。果子是一味極好的佐餐調料。葉子曬乾後,用開水沖了當茶飲喝,防中暑也治感冒。所以整串帶走最省時省力,並不浪費。
可惜人家還沒尋到。答應孩子的事她不想食言。眼瞅天越來越黑,她點上一根枯樹枝,繼續向更高處走去。
山風漸涼,身上猝不及防抖擻起一陣寒意。
越往高處,山風越盛。簡易的火把風中搖曳,幾次險些熄滅。定睛一看,這一帶的樹木仿似被人砍伐過,視野里光禿禿的一片,難怪風大得像能撂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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