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說了軟和話,顧青崢卻並未回答,更沉默了一分。
想了想,徐宴芝又低聲道:「我一個弱女子,修為淺薄,如何在七峰存身?不過靠著一點小聰明,日日都如履薄冰,沒了宇文令,誰知道你會不會是下一個宇文令,我不過想自保罷了。」
這話半真半假,終究姿態是低了下了,為自己辯白。
顧青崢慢慢回過頭來,定定看著她的眼睛。
他漆黑的眼眸隱隱泛著一絲綠,一邊嘴角因傷口向下,哀切極了。
他的眼睛像在哭,神態像在哭,語氣像在哭。
只是眼角幹得發紅,紅得帶著怨氣,好像心裡那一潭幽幽的淚,早就乾涸在久久地煎熬中,臨到頭了,只能裝腔作勢起個哭的樣子,擠出幾滴心頭血,充作對他那顆爛得救不了的心的見證。
你為了自保,要殺我幾次?
他想問,喉嚨卻堵得慌,張口嗬嗬地苦笑。
第一次遠遠看著,殺了綠奴,第二次在山上等著,想要送顧青崢跌進無盡之崖里,第三次最好一箭雙鵰,把麻煩一筆勾銷在最初的地方。
崖下的草藥效果驚人,顧青崢忽然便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握住徐宴芝的手腕,他的手平白無故地在發抖,卻也能將她拉入懷中。
他抱緊了她,懲罰一般。
顧青崢分明用了十分力氣,懷中那人仍舊好端端的,沒有被他揉進左胸膛那空蕩蕩的位置里去。
他張了張嘴,終於說出了話來。
「我恨你。」
一次,兩次,顧青崢反反覆覆地說著,說給他自己聽。
徐宴芝的雙手先是垂在身旁,接著緩緩抬了起來,回抱住了他。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我們回去
恨這種情緒,究竟源於何處?
於顧青崢而言,是因為重重注意放在某處,卻總也得不到回應,人像是空落落地浮在半空中,心也掏空,只剩下許多惶恐難捱。
這些惶恐難捱寄居在空心裡,隨著時間,慢慢醞釀成了一壇苦酒,泡得人也苦成了一團,略微咂摸一些,就能品出其中的滋味。
顧青崢鼻尖傳來一絲酸楚。
或許是因為他把頭埋在了徐宴芝發間的緣故,她的頭髮此刻亂糟糟的,偶爾刺一刺他,便有些不適。
他動了動,想要抬頭。
但最後卻被什麼控制著,臉頰貼著她的脖頸用力地蹭了蹭,手臂也不自覺用力,按著把徐宴芝往心窩處塞。
這一瞬,顧青崢本能想要更多。
他想要填滿心間這永遠也填不滿的欲望的溝壑。
「疼……」
顧青崢抱得太緊了,沉默的、洶湧的情緒從他身上溢出,將徐宴芝包裹,幾乎將她溺斃其中。
她能感受到那是什麼,他們曾親密無間,她當然地沉迷過與他纏綿。
情愫的傳達並不一定需要言語,一個眼神,一個擁抱,一個深吻,那些深藏在心底,永遠無法訴諸於口的感情便溢滿了,不由自主地要流淌出來。
徐宴芝有輕微的窒息感,她仿佛就要失去抵抗,被顧青崢拉進漩渦之中,他沉重的感情壓在她的背上,按著她的脖頸,要他們一齊墜入最深的深淵裡。
光線漸黯,連帶著徐宴芝的情緒跟著一塊兒低沉下來。
顧青崢身高臂長,擁她在懷時,仿佛將她嵌入身體,光潔的肌膚,連同著體溫與氣息一塊兒強硬地包裹著她。
這讓她愈發難以呼吸,只能輕輕地掙扎著,一隻按在他胸前,要把他推開一些。
她也不敢用力,身前男人有幾處傷口在前,他們現下的處境已經十分不妙,不能再傷著他。
所以推不開,反倒被抱得更緊,也沒叫徐宴芝吃驚。
濕漉漉的鼻息噴在她的後頸,又熱又黏,還有什麼細小堅硬的東西不時扎在肉上,帶來一陣刺痛。
她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顧青崢新長出來的鬍渣。
這叫徐宴芝恍惚起來。
仙人之軀原本不會有這樣的時候,他們引氣入體後,**便凝固了,是崖下斷絕的靈力與濁氣雙重作用,才讓顧青崢凝固許久的身軀重新開始活躍。
這意味著,至少在現在,他是肉體凡胎,他是正在燃燒的火焰。
但火焰總要熄滅。
思及至此,她的長睫顫抖起來。
她伸出手來,順著顧青崢的眼睛,一點一點往下,摸索到了唇邊。
徐宴芝的指腹傳來了粗糲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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