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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住了青年亂動的手,於是那亂轉的目光就到了他身上。

「睡吧。」

往常再多也就是住同個宿舍,沈清和還是頭回與人抵足睡在同一張榻上。軍中的床實在算不上多大,躺兩個男人十分勉強,特別還是蕭元政這樣高大強健的身形,剩餘的空間已經是逼仄了。

既然睡不著,沈清和就有話要說了:「陛下原本坐鎮中軍,忽而改道三州,祿王只是託詞,是不是因為我?」

蕭元政閉著眼,也陪著他聊,「嗯。」

「我早猜到。」沈清和得意笑了一聲,促狹地貼近,「那你——是不是早就喜歡上我了?」

「嗯。」

「什麼時候?」沈清和徹底精神了!

「很早,很早的時候。」蕭元政睜眼,身邊人的呼吸離他太近了。

「要是今日我不主動,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說?」

「嗯。」

「嘿!」沈清和撐著上半身爬起來,「你知不知道,按照設定來說,不長嘴的可都沒什麼好下場?」

「說笑的。」蕭元政轉頭,眼中浸著顯而易見的柔和,「可能什麼時候忍不住了,還是會告訴你的。」

沈清和單手托腮,捏起他一縷垂下的長髮,隨手繞在指尖打著轉,「您還會有忍不住的時候啊。」

蕭元政捏住他的手腕,「有的。」他躺著的姿勢都很端正,可沈清和愣是品出一些膽戰心驚的意思。

沈清和與他對視兩秒,倏地翻身躺下,拉起被子蓋過半張臉。

「睡覺睡覺!」

……

「兄長,你交代的事我都辦妥了。」

越隱走到正堂,單手撥開捲簾,大馬金刀在金銀參鏤的倚椅上坐下。越霽正在練字,聞言頭也不抬,他便自顧自去看桌上行雲流水的書法,贊道:「兄長又精進了,這大川先生果然是當世的大家。」

越霽總覺得哪裡不滿意,上下端詳一番,順帶開口:「問出什麼了?」

「牙口倒是鋒利的很,費了些功夫,還不是被我撬了開。」他將一截染血的皮鞭丟在桌上,「本來只死了兩個,還有一個剩下了半口氣,什麼也不肯說了,瞧著撐不過今晚。」

越霽筆勢一頓,「叫大夫了嗎?」

「沒。死了就死了,犯不上這功夫。」他將幾張墨跡未乾的手書拿了出來,「這清北書院,倒是比我們想的不簡單。」

越霽擱了墨筆,一張一張翻閱,眉頭越皺越緊。

「不過兄長也不必憂心,一些奇技淫巧罷了。小門戶出身的,就是那蕭玉姬也摻和了又怎樣,哪裡比得上我越家十幾代綿延,數百年底蘊,要弄死,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越霽將文書覆在桌上,他見過那威力十足,比最剛猛的箭矢還要強勁的武器,對越隱說的奇技淫巧暫且不評,揉了揉眉心,「不過存世幾年的小書院,竟能叫門下子弟死心塌地,甘願去死……上清書院能做到嗎?」

越隱噎了一下。

天下多故,隱或仕,投家族還是事王侯,人各有志,一條心都不容易,又不是養死侍。

「九層之台,起於累土。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他重新蘸了墨,逆鋒起筆,字字收鋒迅疾,波磔如同刀劈,這次倒是勉強滿意。

他抬頭,話音里有忌憚之意。

「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我見兄長就是太過多思多慮,族醫都說了,要多多寬心解憂。」越隱還從未見過有人叫他無所不能的哥哥變色,對這沈清和厭惡更上三分,卻也不覺得這傢伙能翻出多大浪花。

從袖中掏出瓷瓶,倒了粒丹丸出來,舉到越霽面前,看他服下才罷。「那日在麓山兄長就不該攔,我一箭穿了他,哪裡還會有這許多事。」

越隱眉目間繚繞有戾氣,「不過現在也不晚,憑他一人敢挾君恩,向所有世家叫板?兄長就等著看吧。」

「即使我們不出手,也有人耐不住了。沈清和,他死期將至。」

第91章

「馮兄!」

瀟瀟雨聲在畔, 躲在二石夾角下的竹笠客僵了一下,回過頭去。

「真是你啊。」

一身錦衣的富公子踩在馬車上,瀟灑搖扇, 沖他抬抬下巴。

「杜光宗?」馮林驚,「你怎麼在這兒!」

能在這裡見到昔日同學, 雖然是關係不大好的同窗,在這累日奔波中也算是一點慰藉。

書院裡待了這麼久, 又在世俗里滾過一圈,杜光宗也不復初出茅廬時的趾高氣昂。跳了車, 親親熱熱地搭上了馮林的肩膀, 蹭他的篝火。

「別提了。我本來在荊地實踐呢, 做生意嘛, 那不說風生水起, 也是小有成果, 書院突然一封天字一號緊急的飛信, 叫我趕緊回去, 我這不走道嘛,誰曉得半道來這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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