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晉昌見是他,連掃拂塵擺手,叫金甲衛將刀都收回去,匆匆下階。
「沈大人,你怎麼來了?」
見有熟人,沈清和鬆一口氣:「我要見陛下。」
「啊這……」晉昌猶豫了一會兒,「大人等我。」他轉身又上階,輕輕推開帝王寢宮的門,稍一會兒又小跑回來。
沈清和跑得有點急,幾縷長發在風中飄飛。
「大人,夜已深了,請回吧。」
「什麼?」沈清和微微睜大眼,又說:「勞煩公公告訴陛下,我有要事相說。」
晉昌看著他,緩慢的搖了頭。
沈清和懂他什麼意思了,他抬起眼,眸若寒星。
「不見?」
晉昌賠笑,還是那句話:
「大人請回吧。」
第78章
深長的宮道一眼望不到頭, 晉昌見他一人伶仃而來,遣了個徒弟為他提燈照路。
沈清和一路心神難寧。
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開始揣度聖意。
蕭元政這麼打世家的臉,還是毫不掩飾、響亮的一耳光, 這些對羽毛愛惜得不得了的人又怎甘受此辱。屆時前朝一團結,就是見火就炸的雷。
這局面顯而易見, 蕭元政不可能不知道。
他確信蕭元政有自己的思量,就是步子實在太驚太險。饒是他這樣離經叛道的人, 也覺得心驚肉跳。
晉昌公公指派給他的小內官看著年紀挺小,夜裡風大, 彎腰掌燈有些費勁。沈清和也覺得涼颼, 一把將燈撈過, 在他慌亂的神色里繞到廊下, 示意他跟著自己就行。
小內官自然聽從, 他悄悄往身邊覷, 朝中新貴, 又姓沈……
他看著微弱微光映照下, 大人沉著冷冽的眉目,思量再三, 還是躊躇開了口:
「大人是不是從丹陽郡來的?」
聲音細弱,沈清和拼湊著聽清了去看他的臉, 好像沒見過?
「是在那裡待過。」
小內官靦腆一笑, 「奴是丹陽郡生人,家中世代捕魚為生, 魚獲不好, 家裡揭不開鍋,才把奴送進了宮。」他鼓起勇氣說了一串,還真夾帶著熟悉的當地口音, 「開春時家裡來了信,說是遇見了貴人,弟妹都進了書院聽學,每日都念叨著一位姓沈的老師。」他雙眼亮晶晶的。
「我這些年也攢了些積蓄,雖然微薄但也勉強能作束脩酬謝,本想寄回家中,卻得知這位沈老師已擢升入京的消息。」
沈清和訝異看他,沒想到還有這份淵源。
小內官悄悄紅了臉,夜闖禁宮,全身而退,乾爹都要以禮相待,真是位了不得的大人啊。他那點財帛也太寒酸……幸好沒送出去,不然白白被人笑話。
他壓低了聲音說:「陛下不是有意針對您,這幾天有好些來謁見的大人,陛下一個也沒見。」宮中人規矩多,他能說出口已經是冒著殺頭的風險,權當替弟妹聊表心中感激。
「大人不要因此難過,您有高才大德,日後一定順順利利,事事亨通。」小內官的話飄在風裡,宮裡生膩的吉祥話,他頭一回恨自己的笨嘴拙舌,舌頭上燦不了蓮花叫人高興,從面頰紅到了耳朵。
沈清和失笑,這次他再遠行,雖是一人回來京都,但清北學生卻也如風吹絮,亦陪在他身側。
知他心意,便拍拍他彎曲的脊背:「借你吉言。」
……
罷朝的三日,朝野譁然,各方動作,饒是這樣,還是一絲風聲也未曾透出。
傳說鳳陽台娘娘也前往了瓏璋台,竟也吃了個閉門羹。
連太后的面子都不給了,皇帝的心意更撲朔迷離起來,一時被強自製衡的朝局,因為昭桓帝一人的挑動放任,該抱團的抱團,該下注的下注,從前被按捺的暗流都到了明面上,化作濤瀾洶湧。
三日之後,宮中突然傳出詔令,宮廷夜宴,論功行賞,相邀眾臣。
緘默內宮終於傳出消息,人心立時浮動澎湃。
是『論功』『行賞』,嘉獎剿族有功的將領,那眾臣在含章殿外跪了一日一夜,御史台數不清的參奏,皇帝是一點沒聽進去。既如此,帝心還需再探,進了內宮又恐刀架頸側。
明擺著使了個陽謀,問題拋還到他們頭上,究竟去,還是不去?
沈清和就沒這許多顧慮,這宮宴就是不許他參加,他也得想方設法混進去。
……
上次參加的宮宴還是金鱗宴,臨池列席,這次則放在了更正式的安寧殿。
席間有樂署名手奏樂歌舞,緣情綺靡,可在場無一人有心思品味。天下哪有皇帝不聽臣子陳情,倘若一意孤行,那就是脫韁之馬,不系之舟,沒有誰想擁有一個這樣的君主。不論哪黨哪派,皆掛心於一人之上,或息事寧人,各自安好,或抽薪止沸,拔本塞源,做臣下的怎麼應對,也都將在那人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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