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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和靜看他憤怒。

「都說了別惹,你在我手上還沒吃夠虧嗎。」

想必接下來好一段時間,他要想著自己下飯。

沈清峰死盯著他,眼珠爬上血絲。

他嘴裡只重複,「你等著……」

沈清和全程靠著憑几沒下來過,身邊環繞無數人,心甘情願為他俯首。

冥冥中似乎一直有聲音在他耳邊絮語,沈清峰一直捂著耳朵,告訴自己,他才是沈家當之無愧的嫡長!

現在,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分辨出,那聲音到底在說什麼——

才情,能力,酬酢,乃至相貌,他和沈清和之間,如隔天塹,有天與淵的差別。

一場鬧劇。

紅衣青年支著下顎,瞥來的視線淡淡人。沈清峰想要走,腳下好似生了根,他自虐式地站在這裡,獨吞這場幾近於剜肉之痛的刑罰。

「真是不客氣啊,不過你知道嗎。」

他聲音穿過眾人抵達沈清峰身邊,很輕,又帶著完全的自傲自信。

「若將來你的子侄要進科考場——他們會敬我如敬神*。」

沈清峰全身抖了一下。

彼時他覺得沈清和說的是無稽之談,狂悖至極,但心緒依舊如同海上孤舟般難平。他說的話,好像沒有不應驗的。

說回來就回來,說升官就升官,好像沈家八輩子的青煙都燒在他一人身上。

只是一段插曲,沈清和全然不在意這樣的小事,休沐日很快過去。

從前他任侍中,只在含章殿聽候調遣。如今隸屬中書省,有了上和政殿議事的資格,大雍之萬里河山翻雲覆雨間,盡在這一堂之上。

但並未如他所想的順遂,暮色剛至,就收到罷朝三日的消息。

不用如何打聽,各路傳來的消息早已盈耳。昭桓帝手握涿州兩大氏族抄滅後的密辛,朝臣雖然心中惴惴,但也篤定,這些東西會被放上案桌,被拿住錯處的士族向皇帝低頭服軟,再割肉放血,便能乖乖過去。

但誰都想不到,就在二族湮滅後的不到三日,龍驤營與西北軍合縱連橫,轉道到了汀州與拙州,星流霆擊,憚赫千里,將信件牽連的本地幾個大族族老羈押歸京。

朝野俱沸!

京都之外的世家開始連夜燒毀通信,將尾巴收拾乾淨,京都內臣沒想到含章殿一跪不僅沒給昭桓帝敲一記警鐘,反倒更變本加厲!

皇帝到底想做什麼!

坊間突然流傳歌謠,大意新帝要走惠文帝老路,大雍國之危矣。

沈清和收集到這些消息後,沉思許久。

廣布謠諑,流言惑眾,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做的,他們無非是要把水攪渾。

這些都是次要,只怕他們驚懼之下……要反。

亂世初平,再起兵亂,這樣的消息一出,蕭元政不管師出何名,都不占優。

他這樣穩重的人,直接摘膽剜心,向這些世家的咽喉處扼,這是沈清和完全沒想到的。

沒道理這麼躍進啊!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門房收到傳信來報,他打開一看,署的是劉霖的名。展信一看,紙面上只寫幾個字——

「朝臣密謀陰私,暫時探聽不到,老師小心。」

陰私?

沈清和將信紙合上,他剛回來沒幾日,劉霖早就打入內部,消息確實靈通的多。

要該小心的可能不是他,而是……

沈清和站起身!

不對不對,有金甲衛團團護衛,內宮更是重地,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況且他本人應該也會武,蕭元政的安危是他最不必擔心的。

信紙被他攥出摺痕,沈清和繞著庭院走了一圈又一圈。

……還是進宮一趟。

宮門早就關閉,金甲衛披堅執銳,冷然相對。

沈清和掏出那枚羊脂白玉的扳指,金甲衛眉見鬆動,向上級請示。頭領是認得這位的,將扳指捧到手心看了一遍,就鬆了口。

皇宮的夜色要比外面更深,陰影處似乎隨時能跳出擇人而噬的怪物。沈清和頂著濃黑深進,過了和政殿,過了含章殿,最終停在瓏璋台。

宮燈長明,是這座深宮為數不多有溫度的地方。門前又是排排站立的金甲衛,護衛一方平安。深夜來人,他們齊齊看向闖入者,拇指一頂,雪亮鋒刃已經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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