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光的臉探到跟前,沈清和才從游離的白色夢境中抽出,白鬍子御醫觀察一番他的面色,才從容將藥箱收好,遙光等不及就撲到他床頭去,「你睡了五天!整整五天!給我們擔心壞了,問江御醫也不肯說你怎麼樣,他只肯和陛下說,難道我是什麼聽不得話的外人嗎!」
沈清和皺起眉,他腦子堪堪重啟,聽他大呼小叫一番和隔霧看花般不真切,「五天……」他想起了自己先前是被帶進了魏家的私牢,然後,然後……
越霽某種並沒有說錯,他出來時除了手腕腳踝上長久被鎖鏈束縛的青紫,幾乎沒什麼傷痕。
但這不代表過得多舒服了。
撕扯散落的記憶碎片似潮水一樣湧來,沈清和忍不住『嘶』了一聲,止住了這綿延的回憶。
哈哈,他竟還活著。沈清和垂頭扶額,越家,越霽,新升起的恨意鏤刻在他心上,恐怕十年半載都消不掉了。
這事兒沒完!
他垂眼想著事,神色有些陰鬱,遙光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胳膊,這一下倒給床上人拍了個歪倒。
「喂!」沈清和捂著自己胳膊叫。
遙光沒想到他竟成了個脆皮殼子,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收回來摸摸後腦,「不好意思,忘了你還傷著。」
沈清和醒來的消息一下傳遍,幾個憂心的學生都趕了過來,圍著他說話。等到蕭元政踏入房門時當下一靜,學生們別說面聖,就是連皇帝的衣角都沒見過,此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連禮數該如何都不知道。
蕭元政抬手免了他們的禮,他看向被眾人捧在中間,噓寒問暖的沈清和。
「可好些了?」
沈清和撐著身體坐起來,抿唇笑了一下,「托陛下的福,精神不錯。」他看眾人如此嚴肅,沒忍住說了句俏皮話緩和氣氛:「明明只過了幾日,怎麼都變天了,穿單衣還有些冷……莫不是老天知道我差點冤死,都要為我六月飛霜呢。」
「冷?」遙光愣了一下,他裡衣外只穿了件絲麻的外袍,饒是這樣還覺得不爽利,怎麼會冷呢!
內室突然沉靜下。
沈清和心中一咯噔,也猜到什麼,自己閉了嘴。
「你們先出去吧。」
隔了許久,蕭元政才沉聲開口。
所有人沉默地出了房門,連方才咧著嘴的遙光也一言不發,出了門才往廊柱上揮了一拳。
「該死的!」
他面色不好,確切說在場沒一人臉色好的,若不是陛下親來,他們就是使盡渾身解數,也難解救。向來都知道世家大族的厲害,可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領教,還是叫他們心中不甘怨怒。
「我高容只要在世,就與他們不共戴天。」
高容本就性子冷,現在說出的話都要結上冰碴。
「老師說過,希望我們的火焰,能夠照亮到大雍的每一寸土地,我們的技術,蔭蔽大雍每一個流離失所的人。」
說話的是這次雲中郡展銷會的銷冠崔雲,她是書院裡進到內院的第一批女學生,為人處世事事信奉沈清和,在書院時候就是滿口老師老師,對他最是尊敬,這次匆忙地被安排回蒼州,也是她最先發覺不對。
「若是連老師都無法庇佑,那談何蔭蔽天下人。」
有學子紛紛應聲,他們有的是土生土長的丘泉郡人,有的是附近州郡歸籍到丘泉的,但都受清北書院的照拂,沈郡守於他們是恩師,是尊長。
他們都不算知道那些勢族蹂踐人的厲害,只知道老師在這裡受了磋磨,血氣方剛的一腔怒火燃到一處,從前只知吃飽穿暖,埋頭學技術的少年人,所有人抬起眼,頭一回明晰地看清前行方向上,那攔路的巨物。
「這條路,老師一個人走總是容易受傷。從今以後,有我來保護他。」
「還有我!」
「算我一個!」
清北的學生一個個表忠心,聽得遙光都覺得好笑,但他也只是扯了下唇,沒笑出聲。
沈清和在丘泉郡三年有餘,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的嘔心瀝血,如今清北的學生說出再自不量力的話,他想的只有,不愧是他教出的學生。
他這人,也值得這麼多人赴湯蹈火。
外室多麼群情激奮,屋內安靜的就只有二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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