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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嘈雜,蕭元政將本用作通風的窗合上,順帶將漫天的聒噪蟬鳴擋在外面。又見沈清和伶仃一人坐在床帳里,攥著被角往身上搭,順手解下披著的外袍。在他身上恰好合身的衣袍,圍戴在沈清和身上像個布罩子,嚴實圍了一圈還綽綽有餘得很。

厚實挺括的外袍,浮著一層柔軟的香,肖似含章殿香爐里常焚的味道,勾起了沈清和一些深遠的回憶。其上附帶的體溫計卻有些灼人了,沈清和上身時就被燙了一下。當今天子的衣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沾染上龍氣,還真能叫人升起股暖意,比冷冰冰的薄被好使。

沈清和本有些受寵若驚,但實在是舒服,昭桓帝本人送出手的,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捂得更緊了點,全身團在一處,像只黑色的大粽子。

「沒想到陛下親自來了,恕臣抱病,沒法起身來迎。」

「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昭桓帝眉目沉靜,替他鬆了松扣得過緊的衣襟,「別時是初雪,現在已經盛夏了。」

沈清和瞧學生先前反應,本就疑心自己身上有了什麼毛病。見昭桓帝並不提及,暫且將心中疑惑壓下。

他本也以為自己的十死無生,沒想到大大大領導會拋下朝政,遠赴徽州來解救。沈清和不是笨嘴拙舌的,換做其他任何一人,他都可以巧言承謝,只若是昭桓帝,他一時啞了口,竟不知如何深謝這份皇恩。

「瘦了很多。」昭桓帝細細看他,沈清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幾年都是傳信過來的,再見面頗有些不知從何開口的窘態。

「你的奏疏我都一一看了,丘泉郡打理的很好,你的奇巧心思,放在任何時代都能名垂千秋。」

他們做君臣的日子滿打滿算一隻手也數得過來,其中三年沈清和在外謫調,他聽昭桓帝的評價,一時五味雜陳。

「陛下覺得,我能做好,甚至能比過五姓世家?」

這話放在外頭要被人笑掉大牙,但兩位當事人都不覺得有什麼。

「嗯。」

蕭元政替他理好衣襟,就將手放下,轉身在軟榻邊上的椅上坐下。

「你今時的境遇,也有朕的過失。」

沈清和沒理解他的意思,昭桓帝半步未離京都,他被俘,和他有什麼關係?

「這是片被詛咒的土地。」

昭桓帝的嗓音卻不疾不徐,像旁觀者在講述一個故事,沈清和被這個魔幻色彩的開場吸引,不禁豎起了耳朵。

「太祖登極,到如今我稱帝,流血千里,出死斷亡者,比之前朝有餘而無不足。以武篡國,必要受其反噬,子子輩輩無窮盡。」

沈清和心中一凜,歷朝歷代哪個皇帝不標榜自己是名正言順得來的天下,就真是那名不正言不順,也要用盡手段篡改封口,叫一切文從字順,平平坦坦,否則日後執政自有不踏實的禍患等著。

沒想到皇帝竟然在榻前,平平淡淡地就將這不許傳說的事情抖落了出來,還說什麼必受反噬這樣咒自己的話。

『黑粽子』里伸出一隻手,蓋在昭桓帝落在榻邊的衣角上。

這些東西,是我可以聽的?

真的沒逝嗎……?

昭桓帝溫和地看他。

「太祖英武,可高祖昏昧,曾祖挽狂瀾……到我的父皇,求仙問藥只尋長生,不思黎民,世上不會總是明君賢臣,也沒有永坐的江山,戰事平了又起,西北軍首當其衝……舉孝廉曾風行,可在北地,很少人才有親長可侍奉了。」

沈清和心中一震,他只在低處隨生民仰視世上諸多坎坷不公,從未有機會在萬人之上的位置想過這些。

「天下人都笑說我蕭氏族人皆薄命,現在那枚金璽在我手中,興亡幾度,不過是又一輪迴,天下改名換姓叫大雍,此事之於萬方不過百年,可世家勾連又何止百年。皇室,宗親,世家,寒門,文臣,武將,或凌轢傾軋,或連襟姻親,若不剜肉去腐,雍朝亡了,還有下一個雍朝,多少人前赴後繼,都只有一種結果。」

蕭元政語調平淡,沈清和心中卻波瀾陡升,他的指尖微微發著抖。

一段禍亂的終結,是另一段禍亂的開端,永無止境。剜肉去腐,將所有阻擋者全殺乾淨,又何嘗不是一種暴力鎮壓?倒了這支,又會起來那支,又如何保證新勢力永遠效忠皇權?……的確是長存這片土地的詛咒。

「陛下……」

「直到你出現。」

帝王寬厚的手覆在了黑髮青年的手背上,沈清和能感觸到多年揮舞刀劍留下的粗糙痕跡。

「……我?」

「還記得我送你的扳指嗎,殿試那日,初見你,我就喜歡你。現在沉穩許多,這些年的歷練叫你不似從前了。」他平視進簾帳里,目光深遠而認真,落在黑髮青年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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