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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書說:「他身為男孩,應該非常幸運。只不過我的妻子,不太喜歡男孩子,她可能不會保護這個孩子……」

他心裡升起了熟悉的殺意。

他在漸起的厭惡之中,行動比起思考更快的抓住了李銘書的魂魄。

既然這些人無法保護李司淨,他完全可以替代。

只要將李銘書作為祭品,讓那些腥臭貪婪的欲望滿意,也許他就能走出這座山,再度見到李司淨。

然而,當他觸及罪人魂魄的瞬間,祭壇的燭火晃動得劇烈,像是席捲的烈風,颳得光影幢幢。

曾經井水不犯河水的那股力量,隱匿在山中,只為了在這危險至極的時刻,守下李銘書。

一個不願意庇佑男孩的新生神明,卻願意庇佑李銘書。

裹挾於烈風裡神魂搖曳的李銘書,重新戴上了厚重的眼鏡。

蒼老的容貌,露出了曾經李司淨一般的笑意。

「我的妻子脾氣不太溫柔,讓您見笑了。」

李銘書的靈魂,翻騰著陌生的情緒,他並不能懂。

「她一直不願我來換外孫的命,我也是勸說了好久,才得到她的允許,走進這座山的祭壇。」

「您在這座山里,應當與她打過交道,她曾經是寒潭之下鎮守大山的石頭,又在庇護這座山的女性,你們意見不合,再也沒有交際,但您應該知道……」

「即使無法實現願望,她也可以毀掉這座祭壇。」

他大約知道李銘書在說什麼東西。

無非就是那塊封死祭壇的石頭。

可李銘書,竟然稱呼一塊石頭為「妻子」。

那是一塊附著著遺憾、憎惡的石頭,產生了笨拙的欲望和魂魄。

多年過去,這抹神魂已經不像曾經那麼孱弱,沾滿了血,殺了很多人,已經不會單純的救助女人,而是狡詐的戲弄所有人,成為了一種蓬勃的神明。

不會有人願意稱呼這麼一塊荒謬可怖的石頭為「妻子」。

偏偏李銘書真情實意,連笑容都看不出半分虛情假意。

「你為什麼認它為妻子?」

他不理解。

「啊。」

李銘書顯然有些驚訝,他扶了扶厚重的眼鏡,竟避開了他的視線,忍不住自己嘴角笑意,思考片刻才回答道:

「因為我愛她。」

他見到那抹污濁的魂魄,煥發出一道純粹的光,仿佛李司淨見到他時,相同的柔和。

他不禁又問:「什麼是愛?」

深邃的祭壇,只有呼呼的風響。

過了許久,李銘書才說:

「愛是人的執念,更是確認自己值得活下去,不顧他人意願的一己私慾。」

那雙眼睛藏在厚重玻璃背後,泛起李司淨曾經看他一般的眼神。

自私又坦然的講述著他弄不明白的複雜感情。

「我能夠看清很多事,看懂很多人——萬事利字當頭、互害互殺、喜怒易變。這世界曾經讓我覺得無趣,醜惡,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但她不一樣,她甚至沒有真實的做過人,只是一塊映照出孤魂野鬼痛苦、遺憾、憎恨的石頭。」

「但我越看這塊石頭,越覺得她模糊,越是覺得她模糊,越是愛她。」

「我愛她,不顧她是否愛我,只顧得我對她的愛,證明著我的存在。」

李銘書說著,笑得溫柔,毫不避諱自己的醜惡。

「人類這種自私自利的生物,總要給自己的愛,冠以特定的稱呼,將她納為所有物,才能安心。」

「所以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在這世上最為記掛的存在。若是我女兒和外孫能夠平安,我也能一直陪伴著我的妻子,此後就沒什麼可牽掛的了。」

他感到羨慕,又泛起久違的嫉妒。

李司淨降生在這樣的家庭,成為這樣一個人的外孫,將會如同那些記憶一般,擁有幸福的生活。

也許不會再有他。

也不必再來到這裡,與他相伴。

他可能再也見不到李司淨。

他的沉默,引得祭壇颳起了暗沉螢綠的風,吹得燭火跳躍紛亂。

李銘書笑容收斂,看穿了他的想法,遺憾的說:「如果您不願意幫忙,那麼我們只能失禮了。」

祭壇在李銘書的聲音里震顫。

他無比清楚這座山在產生裂痕,那個不願保護男孩的力量,在為了自己的女兒拼命。

為女兒拼命的母親都是不可理喻的瘋子,更何況她還是另一個瘋子的妻子。

他暗了視線,瘋子只懂得破壞,只懂得救人,卻不懂得怎麼讓人活下去。

「她沒法保護你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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