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書清楚這事,「沒法保護,至少也要讓他先活下來……」
「我會保護他。」
那雙眼睛詫異的看來。
他看得很清楚,那雙眼睛和李司淨沒有一絲相似,偏偏感受到了等候許久的情緒。
久到應該早早褪色,又片刻煥然一新的記憶,仍是李司淨崩潰痛苦的哭喊——
那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靈魂片刻失神,又篤定的說:「但是他只能叫李司淨,司掌的司,潔淨的淨。我會保護李司淨。」
山的震顫平息了下來。
他將李司淨的名字,給予了李司淨。
李銘書如李司淨一樣得到了承諾,魂魄綻放出稍縱即逝的花。
「多謝您。」
那天之後,他開始有了嶄新的期待。
在日落月升時間流逝的祭壇里,屬於他的李司淨尚未誕生。
燭火跳躍的深邃祭壇里,他等待了來來去去的人影,許下反反覆覆的願望。
又見腐朽石槽,被一個瘋子浸透出一株象徵生命力的嫩芽。
他試圖給李司淨,刻寫一份命書——
少時家庭和睦,中年得償所願,晚年欣然無悔。
然而,筆墨無論怎麼落在竹簡,落在祭壇的高牆,都只能寫出一個「李」。
他是沒法給李司淨寫命的,因為他沒有辦法給自己寫命。
他考慮了很久,拿過用了許久的書刀。
玉質溫潤,身帶鋸齒,能夠輕易割破一個人脆弱的軀體,放乾淨所有污濁的血液,以命鑄書。
他沒法為李司淨寫下命書,但他可以將命刻在他身為司淨的殘存神魂之中。
無論李司淨的命途遭遇什麼坎坷,只要用書刀刺穿他的心臟,殺掉這座山最後的司淨,毀掉祭壇的規矩,就能改寫一生。
但這一刀刻了下去,他和李司淨的命就再也分不開。
他並不知道,李司淨是否願意跟他這樣的東西,共享漆黑污濁的世界,永世難分。
終於,他在黑暗之中,聽到了一聲啼哭。
李司淨誕生於世的初啼。
世上多了一個名為李司淨的小嬰兒。
漆黑的祭壇,在他腳下亮起了模糊的螢火。
那是他作為司淨的指引,能夠與李司淨靈魂相融,傳遞氣息的生命啼哭。
因為他給了李司淨名字,給了李司淨一條好命。
模糊的螢火,是神魂與神魂的牽引,他只用順著往前,就能離開囚禁了他千年的祭壇,離開這座污濁不堪的大山。
他見到了剛剛誕生的李司淨。
沉睡的小嬰兒,柔軟得頭髮細嫩如絲。
他卻知道李司淨脾氣倔強得可怕。
他喊:「司淨。」
這樣稱呼,有著稱呼自己的怪異,偏偏真的喚得那雙緊閉的眼睛,睜開了澄澈的雙眸。
「啊~」
他又喊:「司淨,李司淨?」
「嗚哇~」
他勾起嘴角,試圖露出溫柔笑意,卻在伸手即將觸及李司淨的時候,引得嬰孩哇哇大哭。
哭聲引來了護士和父親。
父親手忙腳亂,「淨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護士趕緊攔住,「別這麼抱孩子,我來我來。」
他遠遠的看,見到他所期盼的李司淨,在溫暖懷抱,平息了吵鬧的哭聲,露出他念念不忘的笑顏。
他覺得,就這樣結束漫長的等待好像也不錯。
他可以驅散周天祭壇的污濁。
而李司淨可以驅散他心中的污濁。
他並不能時時見到李司淨。
他只能在夢裡與李司淨相遇。
當那些糾纏不休的夢魘,延展到現實之中,他才能踩著污濁泥濘的黑影,遙遙的看李司淨一眼。
李司淨獨自站在幼兒園的門口。
身旁老師低聲問道:
「淨淨,你的爸爸怎麼還沒有來呢?」
那雙茫然的眼睛,像極了他見過的眼睛。
小小的一隻,穿著精緻的襯衫鞋子。
一直充滿期待的眺望,總是遺憾的垂落。
在李司淨的等候里,他見到有東西靠了過去。
「老師,我是淨淨爸爸的同事,我來接他。」
老師放心的李司淨交了出去,偏偏李司淨傻乎乎的,一點也不懂得危險。
竟然真的要跟著那東西走。
他走過去,抓住了那東西的手臂,見到那東西慘白苦痛的臉龐倒映著數不勝數的眼睛,如他所願的轉身慘叫著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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