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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世不出。

他從沒覺得這樣不對。

畢竟他就是為了實現他們的願望,才會成為司淨。

這座山一代又一代司淨,殺掉自己,殺掉他們,守著祭壇,留下竹簡刻寫的命書。

斑駁的字跡,刮去的坑窪,一份一份平靜的放在牆裡,堆砌成了整座山宏偉穩固的基座。

他開始思考,無心理會自己的職責。

祭壇變得污濁不堪,有石頭攔住走入祭壇的路,再沒有人用祈願打擾他。

山裡的氣息變了,日月新天。

恐怕再也沒有人記得山裡有一座祭壇,需要一位司淨。

穩固的山,變得搖搖欲墜,他能夠感受到稀薄的信仰,隨著人們的淡忘,曾經不可撼動的規矩,好像也不成了規矩。

直到平靜燭火,久違隨著孤魂到來而跳躍。

有人來了。

「冒昧打擾,我想了很多辦法,只能來到祭壇,希望能夠尋求您的幫助。」

這恐怕是他遇見過最有禮貌的人。

聲音溫柔鄭重,虔誠得不摻一絲虛假。

他看向那個人,見對方站在石階之上,容貌清瘦,戴著一副眼鏡厚重的眼鏡。

一時恍惚,他以為自己見到了蒼老許多的李司淨。

又在燭火跳動的微弱光亮中,分辨出這人與李司淨截然不同的靈魂。

那抹靈魂並非無垢。

掩蓋在純粹的澄澈之下,沾染了逝者陰暗猩紅的血,隱在深處斑駁黯淡,足以淌入石槽灌進地心,滿足那些蟄伏的眼睛。

這是個罪人,有著坎坷的命。

歷經過殺戮,遭受過唾棄,為了一個簡單樸質的願望,收斂了固執的靈魂,在那塊石頭傲慢無禮的無形庇佑下,將自己埋入山中極陰的泥土之中,豁出了一條性命,再度打開了通往祭壇的路,走到了他面前。

那個人摘下了眼鏡,看向他的眼睛,神魂透著氣若遊絲的疲憊。

「我有一個女兒,她受到這座山的庇護,僥倖的活了下來。可是現在,她正在面對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劫難,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您能不能告訴我,要用什麼辦法才能保住她和她的孩子?」

他聽完,問道:「你是誰?」

對方笑著回答:「我叫李銘書。」

啊,也是姓李的。

像那抹寂寞虛無的生魂,牽絆了他許諾,等待著數載的重逢。

他不是沒有實現過這樣的願望。

保住子女、傳承血脈,不過是無數巧言善辯的人類,冠以愛意的欲望。

只要將李銘書投入石槽,碾出骨血,淌入深邃地底。

那位身處劫難的女兒與孩子,自然會獲得一個機會——

一個證明李銘書心愿如實,並未說謊的機會。

可他遠眺那雙眼睛,卻給出了另外的回答。

「你可以為他取一個名字。一個受到這座山庇佑的名字。」

「那麼……」

李銘書眼睛透著坦然的光,並不意外這樣的答案。

「可以把您的名字給我女兒的孩子嗎?」

他霎時明白了李銘書的目的。

這抹罪人的靈魂,來到祭壇並不是孱弱的祈求幫助。

而是慣用了以命替命的伎倆,鋌而走險的盯上了這座山祭壇蓄積的力量。

他與這座山命運相連,李銘書要用他的名字,牽動這座山的命脈,去換回女兒和尚未出生孩子的性命。

他明白了李銘書的罪。

擾亂因果、違背宿命,憑著人的一己私慾和純粹本心,決定旁人生死的滔天大罪。

換作以前,他應當伸手抓起李銘書,斬斷這人的頭顱,放淨血污,挑出心肝脾臟,投入石槽,叫這人永世不得復生。

無論什麼樣的命,他的書刀都能削去字跡,讓李銘書連名字都沒法留下。

此時,他卻仔細打量李銘書,一目看盡魂魄的未來,裡面有著他思念的身影。

他的李司淨。

他忽然說:「你的女兒,會平安的生下一個兒子。」

「兒子?」

李銘書顯然有些詫異,「我女兒的孩子,原來是個男孩啊……」

他習慣了為了兒子欣喜若狂的人,卻第一次聽到如此遺憾的聲音。

「你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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