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清楚的看到了交疊重複的兩個場景。
一個是遠在山中的祭祀, 司儀與隊列的人長髮長袍, 臉帶面具,煙火繚繞,吟誦著祭文,遠比《箱子》拍攝的祭祀更為盛大。
一個是周社坐在床邊, 替他擦掉額邊冷汗,神色擔憂,氣息輕柔詢問他好些沒有。
耳畔聲音交替炸響,又呼呼隨風減弱,他聽不清任何一邊的話語。
李司淨像是燒紙的銅鼎,翻騰復去。
感受到掌心溫熱發燙的體溫,幫他撫開汗濕的額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煙燻火燎的畫面,終於稍稍黯淡了些,周社終於清楚的出現在他面前。
李司淨抓住周社的手,掙扎著從幻覺里短暫醒來,像是抓住了他的救命稻草。
「這是怎麼回事?周社,這到底是什麼?」
他絕不相信這是疾病能夠引發的病症。
他只能相信周社。
然而,周社神色擔憂,輕輕摩挲他的掌心,卻不回答。
「你如果騙我,我會恨死你。」
李司淨收緊手指,抓得自己骨節生疼。
委屈得和他劇本下的林蔭如出一轍,甚至在這一刻更能體會林蔭面對真相時,無法排解的痛苦。
「王八蛋,我要你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挨罵的周社,終於出聲:「它們是這座山驅散不了的孤魂野鬼。」
「懷揣著欲望而生,執著於欲望而死,在這座擁有神明的大山之中,借著一年一度的祭祀,一個接一個的重演消散了數千年的執念,在你的軀殼裡反覆重生。」
李司淨聽不清周社說的話,他只能聽到吵鬧蜂鳴夾帶著鑼鼓喧天。
可周社的聲音,能夠鎮住他的疼痛。
一切難受的折磨,都在周社覆蓋過來的溫暖手掌,稍稍緩解。
「睡吧,我守著你。」
唯有沉睡,能叫他安穩幾分。
李司淨應該是睡著了,他感到自己流著淚,痛苦逃離幻覺。
他竟然久違的夢到了小時候。
熟悉的幼兒園空地,擺放著小孩才喜歡的滑梯、轉椅和鞦韆。
平時擠滿小朋友,玩什麼都要老老實實排隊。
可在李司淨的夢裡,他一個人快樂的獨享滑梯很多次。
也不知道為什麼沒人來接。
李司淨隨著童年視角,不厭其煩的爬上樓梯,滑向地面。
小孩子的精力像是永遠用不完。
終於,他的視線動了動,看向空蕩的地方。
「叔叔,你又來了。」
他歡呼著衝著空蕩一片的地方,喊著叔叔、叔叔。
似乎他見到了很喜歡的叔叔,語氣雀躍得好像他們見過很多次一樣。
可李司淨什麼也沒看見。
只有空蕩蕩的轉椅,空蕩蕩的蹺蹺板。
「叔叔,你可以跟我一起滑滑梯嗎?」
「或者我們玩沙子。」
「對啦,我們還能玩這個!你陪我玩這個吧!」
沒有人回答,他卻自顧自的興高采烈,撲騰著跑到了空蕩的蹺蹺板旁,雀躍的伸手壓下了座椅。
「平時這裡好多人的,我搶不過他們。今天沒有別人,正好你來了,可以陪我玩啦!」
李司淨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也不知道自己高興的坐上蹺蹺板,是在等誰陪他一起玩。
明明空蕩蕩的娛樂設施旁,沒有任何人。
「淨淨。」
爸爸溫柔的呼聲,引得他快樂的轉頭。
「爸爸!」
李司淨一時間也不執拗的要什么叔叔陪著玩了,立刻丟下蹺蹺板,撲進了爸爸懷裡。
他高興的回頭,牽著爸爸的手,想跟叔叔說再見。
李司淨卻只看到蹺蹺板空蕩蕩的另一端,座椅空蕩蕩的指向天空。
明明是一個平靜溫和的夢境,李司淨卻是流著淚醒過來的。
那應該是他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大概三歲或者四歲的模糊童年,成為了清晰的夢境,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
他躺在床上,不再覺得頭痛欲裂,睜著眼睛去想那個夢。
怎麼無緣無故,夢到了幼兒園時候的事情?
李司淨稍稍轉頭,就能見到躺在身旁的周社。
他穿著襯衫,依靠在床頭,安穩的閉著眼睛,眉宇間有著疲憊的陰影,襯得那張俊美的臉,有了活人的氣息。
是周社吧……
李司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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