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人影般的光,似乎察覺了他的害怕,遠遠停在原地,蕩漾出一圈一圈的水波紋,發出悽厲的嘲笑。
「李銘書連命都不要,就教出你這樣的笨蛋。」
嘲笑鄙夷,冷漠得如同李司淨的童年夢境。
他指尖冰涼,仿佛被施加了定身術一般,無法動彈,只能盯著那道幽光身影,抱起昏迷的陳菲婭。
兩道身影仍是瘦弱,李司淨無法阻止她們的離去,卻在身影消失之前,忽然能出聲了。
「外婆!」
那是他的外婆。
是他從來不敢面對的可怕女人。
可是外婆在這裡,那麼外公就應該也在這裡。
李司淨焦急的呼喊:「外婆!」
那道背影並不回應,漸漸消散。
李司淨感受到徹骨的冰寒,費勁的想要追過去,他好不容易能夠挪動步子,又失去了方向。
外婆是往哪兒走的?
她要把陳菲婭帶去哪兒?
媽媽呢?
外婆在這兒,她是媽媽的媽媽,只要追上她,就能找到媽媽……
李司淨的所有念頭,都在尋找那道消失的身影,他雙腿灌了鉛一般沉重,也無法阻止他的前行。
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將他往後一拽——
「你想死嗎!」
嚴城一聲呵斥,李司淨終於回神。
眼前深潭陰沉,他大腿已經沒入了寒冷的池水,再往前一步,就將徹底落入池底。
而這片孤苦淒清,死過許多女人的寒潭,已經不見了外婆和陳菲婭的蹤影。
「……你帶陳菲婭來做什麼?」
李司淨對嚴城,總有數不清的問題。
「她和我外婆又是什麼關係?」
不對。
李司淨更應該去問:
「我的外婆……」
他的外公心心念念帶他去探望的那個存在,形如鬼魅,狀若精怪,絕對不可能是人。
「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們屬於這座山,像你的媽媽一樣。」
嚴城的手臂鮮血橫流,混入寒潭冰冷的水中,依舊牢牢的抓住李司淨,唯恐他一個猛子扎進寒潭。
「女人走進祭壇,能夠實現願望,男人走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第40章
李司淨永遠無法理解這些神神叨叨的傢伙。
嚴城卻神色肅穆的說:「這座敬神山, 也叫祖宗山,是周朝氏族的祭祀之地。」
不同於祠堂、廟宇的祭祀, 那些信奉先祖顯靈的人們,早在這樣的山裡,修建了一座通天祭壇,聆聽神諭。
天幕地席,日夜祭奠,庇佑了氏族興旺,昌盛至今。
「太久遠的規矩,流傳下來已經變了樣子。現在賢良鎮籌備的祭祀慶典,都是經過李銘書編撰的內容。而他故意隱瞞的那一部分神諭,就明確寫了, 山裡的女人進入祭壇, 能夠實現願望, 而男人會死。」
李司淨聽完, 又一次直面人類的愚昧和外公的苦心。
他嗤笑著挑明所謂的神諭。
「明明就是男人怕死,才叫女人去死。」
沒有道理、沒有根據的傳統, 殺死一代又一代的女人。
追究起緣由,無非就是相同的原因:
因為掌權者是男人, 所以女人去死。
因為受益的是強者,所以永遠給另一方套上弱者的枷鎖。
蠻荒的弱肉強食, 卻要被這群傢伙蓋以「傳統」「規矩」「自古如此」, 在部分人的私心裡, 變得冠冕堂皇起來。
李司淨走出寒潭,風一吹,渾身瑟瑟。
他想起半山腰被燒毀砸爛的土地廟,尤為諷刺的說道:
「就算這座山有祭壇, 五十年前也該被毀掉了。」
嚴城沒有出聲,走回岸邊,撕碎了纏在腰腹的白布,試圖裹起流血的傷口。
李司淨在月光下,見到他手臂悽厲的傷口,流著血,翻開皮肉,像是經歷了野獸撕咬,慘不忍睹。
看他費勁的,似乎右手已經麻木的失去知覺,只剩左手能夠搭把力氣。
李司淨不是爛好人。
但他要嚴城活著,救回他的媽媽。
所以直接拿過白布條的另一節,給嚴城包紮傷口。
靠得近了,他才發現白布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讀不懂的文字,仿佛是道教的雲篆,形成了別樣的紋路。
這樣的紋路染了血,竟讓李司淨覺得眼熟無比,一時間又無法清楚說出它們的歸屬。
嚴城沒有拒絕,看他幫忙纏好了手臂。
「你學過急救?」
李司淨沒有跟他聊天的興趣,他們仍舊是目的不同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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