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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模型槍,仍是李司淨上次摸到時那樣的重量,握在手裡,一路走進鏡頭,引得周圍工作人員充滿好奇。

唯獨迎渡察覺到危險,見到了一個不亞於周社的李司淨,拿著槍,要去殺死一個本就不該活著的林蔭。

「又來?」

迎渡真的怕了瘋子一樣的片場,逕自擋在了獨孤深的面前,「李司淨,片場可不興殺人。」

李司淨沒理他,只是走過去,解鎖、上膛,對準了獨孤深。

就像黑洞洞的槍口,無對準林蔭。

獨孤深看的是槍。

久居城市,大約只在軍訓和熒幕上見過的槍,並不能讓一個普通大學生覺得驚恐。

可李司淨看得見他眼睛裡的情緒。

這是什麼?

這是槍。

槍?

槍啊。

哦。

仿佛經歷了一番自己跟自己的對話,獨孤深終於說了劇本上的台詞。

「你要殺了我。」

獨孤深表達的恐懼,是徹徹底底的妥協。

沒有畏懼,沒有驚慌,沒有害怕。

平靜得從容,坦然確定了一個由別人來決定的解脫。

李司淨呼吸凝滯了一秒。

人在極度恐懼之中,生出的麻木和空白,全都展現在了獨孤深臉上。

他應該想過去死。

從樓上一躍而下,拿利刃劃破手腕,用繩子掛在晾衣架,走入冰冷湍急的河流,臥在荒涼轟隆的軌道,又或者遭遇一場車禍、天災、任何意外,痛痛快快了無生趣的結束此生。

他都想過。

可他依然不明白,這一眼望到頭的人生,為什麼還值得他苟延殘喘的活著。

李司淨收起給他一個痛快的衝動,沉默放下了持槍的手。

「這條過了。」

你要殺了我。

——這是林蔭質疑李襄的話。

此時卻成為了李司淨另一種記憶迴響,勾起了他最深處的記憶,讓獨孤深成為了最像他的林蔭。

李司淨轉身將槍丟給萬年,嚇得萬年哇哇大叫,趕緊接住又小心翼翼的放回道具箱。

他笑著問獨孤深:「怎麼突然轉念了?」

獨孤深仍是遲疑的沉默,甚至沒有演技,只是在做自己。

「我看過你的《村落》,我也聽房老師說過你。」

乖乖學生的標準回答,從獨孤深那裡說出口,卻引得李司淨的好奇。

「房老師?電影研究學的房青川老師?

李司淨對房老師充滿了尊敬,但他沒想到都兩年了,怎麼房老師還會在新生的課上提起他。

「他怎麼說的?」

獨孤深的眼神泛起些微光亮:

「他說,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吃的苦,看過《月光》之後,他的夢裡都是清苦的月光,又在苦到極致的窒息感里抓到了一根名為『希望』的救命稻草。如果我們有一天能夠在大熒幕上見到一個導演名為『李司淨』,那麼不用猶豫,只用相信他的判斷,直接買票去看就行,一定能讓我們不悔此生。」

「這就是房老師對你的評價。」

李司淨愣了一下。

他畢業這麼久了,跟房老師一直沒有太多的聯繫,沒想到房老師這麼看好他。

他一直知道,房青川喜歡《月光》。

現在聽起來,房青川對《月光》喜歡,遠超他的想像。

「看來,我改天得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才行。」

李司淨勾笑說道,習慣了獨孤深的沉默。

有些人就是不愛跟陌生人說話。只對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滔滔不絕。

「劇本拿著,先背一背林蔭的台詞,別到時候接不上戲。」

李司淨給了他劇本。

獨孤深剛翻開厚重的紙頁,一旁無人搭理的迎渡,湊過去看。

劇本的開頭第一句寫著——

林蔭不想活了,卻收到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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