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去湊個人數。」
獨孤深的神色錯愕,任誰看過《我思故我在》都很難對他的角色說一句演得不錯。
他的角色很簡單,拿書走上台,坐一會兒,跟著群演一起下台。
甚至稱不上角色。
「而且,演戲這方面,董航和話劇社的人都比我強。」
他很清晰的表達了自己的意圖,說話格外真誠, 「董航編導演出過好幾部話劇,還參演過短劇拍攝,之前話劇社還一起出演過學校電影協會的電影。」
每一句都充滿了對別人的傾力推銷,對自己的努力推脫。
他是湊數的,他沒有興趣。
無論李司淨的電影在網絡上有多火、有多需要演員,也應該選擇比他更為專業、更為熱情、更有天賦的學生。
他這樣消極的心態,放在任何劇組,都不會是導演喜歡的性格。
李司淨卻仔細的聽他每一句話,清楚判斷出這個人:
不積極、沒活力。
對一切集體參與的活動興趣缺缺,躲藏在屬於自己的角落,像是他的姓氏獨孤一樣孤獨。
那雙眼睛甚至不敢跟李司淨長久對視。
說著說著,獨孤深就垂下了視線。
「我不適合演戲……」
那一刻,李司淨的聽覺混入了巨大雜音,朦朧轟隆,在他習慣了的耳鳴里,出現令人不適的水泡汩涌。而眼前的獨孤深,閉上了眼睛,仿佛溺水而亡,再不會醒。
他下意識伸手,抓住了溺水的人。
獨孤深顯然嚇了一跳,臉上透出的驚恐,驅散了李司淨耳畔冰涼窒息的寒意。
只剩下獨孤深侷促恐慌的一句:
「對、對不起。」
這樣的人,什麼都沒做錯,也會是先道歉的那一個。
李司淨清醒知道自己犯了病,又見到並不存在的幻覺。
竟然還有餘力去想——
他很像林蔭。
換成任何一個心存希望的人,在面對一個導演主動邀請他踏入電影界的大好機會,都會欣喜若狂,認定這是命運給予的重大轉折,無論曾經遭遇多少磨難,都會在此時此刻峰迴路轉,重拾熱情,再試一次。
可他沒有。
他的沮喪、他的自卑、他的絕望、他的逃避,都像極了林蔭。
李司淨拿出手機找出了那份空白簡歷。
「可是,你給我的電影投了演員簡歷表,還邀請我來看你演出的《我思故我在》。」
見到那份簡歷,獨孤深的臉色驟然白了。
他額頭泛起侷促的汗水,神色慌亂得,任誰都能夠感受到他的緊張。
「啊、這個……」
他看清了那份郵件,空白得不足以稱之為簡歷。
「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簡歷,可能是我不小心點了發送,又或者……」
他的話戛然而止,顯然想到了別的可能,卻不肯明說:「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只有經歷過愧疚的折磨,才能理解他反反覆覆的道歉和慌張。
李司淨看得出他沒有說謊,他沒有投來這樣的簡歷,那麼必定是別人幫他投了過來。
明明是一個擁有引人注目名字的人,卻小心謹慎得不願給任何人添麻煩。
即使李司淨對他而言僅僅是一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李司淨想起董航說的話,想起他亡故的母親。
以善待人,生活並沒有以善待他。
如果沒有一個活下去的信念,他隨時會死。
會像李司淨幻覺里那樣,走入深不見底的水中,坦然的閉上眼睛。
李司淨收起那份簡歷,如果不是周社,他確實不會來找什麼「獨孤深」。
但現在,他慶幸周社帶他來到這裡。
因為他見到了自己。
「你很像我電影的男主角。」
李司淨沒有看過比獨孤深更像林蔭的演員,這麼多試鏡的新人,沒有一個比得過獨孤深的真實沮喪、真實苦悶。
他說:「我的這個男主角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對一切東西失去興趣,游離在社會邊緣,跟人多說幾句話都會緊張得後背發汗,手指僵硬結結巴巴。」
「他和你一樣,不想活了。」
「世界那麼無聊無趣,事事都不能順心,他孑然一身。在猶猶豫豫的考慮,要不要繼續活下去、該怎麼離開的時候,突然收到了外公去世的消息,於是,他回到早就沒印象的山村,處理去世外公的遺物。後來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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