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瞧,日後有他們求著我扎的時候!」
安芝忍不住朝她做鬼臉:「略略略,二姐姐吹牛皮!」
秋妹不敢鬧我奶,卻敢欺負安芝。
只見她雙手一叉腰,朝安芝瞪圓雙眼,中氣十足的大喊了一聲:「安芝!」
果然安芝嚇得撒丫子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求饒呢:「我去擼榆錢,二姐姐你要不要吃榆錢飯啊?」
一個是會撓人的小野貓,一個是會發威的大老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壓制嗎?
我奶在一旁邊納鞋底邊嘆氣:「哎,這倆丫頭瘋成這樣,日後咋找婆家啊?」
馬奶奶卻覺得很欣慰:「咱家這三個丫頭,春妹就不說了,如今撐著半個家,剩下這兩個,秋妹有主意,安芝有膽氣,都是極好的。老姐姐,你這話我忒不樂意聽,恐怕,待她們長大了,咱家這門檻子都得被媒人踩破了呢。」
「哈哈哈哈——」我奶自然心裡也是得意的,嘴上卻故意貶低著,「這門檻子,恐怕不是被媒人踩破的,是被那些受欺負的人家打上門來打破的。
「哎,你說芝安他小舅舅,多好的後生娃啊,親事咋就說黃就黃了呢?」
說到此處,我奶忽然想起王珩,忍不住便替他打抱不平起來。
馬奶奶冷冷嗤笑:「蘄州崔氏,也是個勢利眼。定是見珩哥兒為宗族所不容,怕自己家姑娘受連累唄。依我說,有福之男,不娶無福之女,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有那崔氏後悔之時。」
我:「……」
見風使舵、見利忘義、拜高踩低、嫌貧愛富,這些世家真是好手段。
他們占便宜就占在了識文斷字上,明明是黑心腸,卻偏偏給自己安了個美名,叫識時務。
什麼世道啊!
我家的八畝地,有三畝去年秋冬之際種了小麥,如今還剩五畝,我爹安排要種玉米、大豆、棉花和芝麻。
鄉村四月,春耕事忙,眼見著別人家的田地都種上了,我家卻還沒犁完地,我便托趙大叔接送芝安幾日,自己留在家裡種田。
我奶和馬奶奶年齡大了,桃水村這邊的老人,尤其是老嫗,一般都守在家裡做針線活,很少去田裡幹活,我爹是要面子的人,絕不會讓她們的手沾泥。
我娘生冬寶時落下了病根,一年四季都覺得骨頭縫裡冷颼颼的,連盛夏都得穿棉衣才覺得舒服,偏她又一動就一身虛汗,所以田裡的活兒,她是做不得的。
而剩下那群調皮的丫頭小子,就不能指望了。
所以,春耕就落在了我和我爹的頭上。
那幾日,我和我爹整日在田裡忙活,連午飯都是秋妹送到田裡的。
「二哥,抓點緊吧,里正說明兒有雨,千萬別誤了事兒!」
一大早,我們剛到田裡,旁邊帶著一家六口搶種的王三叔就沖我爹著急地嚷嚷。
「好嘞!」
我爹立刻著起急來,莊稼人就靠莊稼過日子,若耽誤了春耕,一年都得餓肚子。
但是再著急也沒有用,沒人手啊——
前半晌,扶犁子、撒種子、摟耙子,我爹和我累得後背都被汗耨透了,卻只種了一畝地。
還剩下兩畝,後半晌怕是要費勁了。
「爹,要不去村里請點幫手吧。」
蹲在地上,我嗓子眼冒煙,呼哧呼哧地說。
我爹滿臉都是汗水沖的泥道子:「搶種呢,家家都忙,哪有閒人。」
天空飄過幾朵大烏雲,陰風幽幽地吹了起來,吹在我黏糊糊的髮絲、額頭、脖子裡,真涼快啊——
可這涼快,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爹——大姐姐——幫手來了——我小舅舅來了——」
忽然,從遠處田埂走來四五個人,和一頭牛,而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安芝,一個有著柳葉眉的年輕男子,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是王珩。
我:「……」
這世家子弟,束玉簪、穿綢緞、配腰帶、蹬華履,這是種田來了,還是燒包來了?
「大姐姐,我小舅舅去看芝安,聽說咱家的地種不完,帶人幫忙來啦!」
安芝跑到我面前,仰著粉嘟嘟的笑臉,歡歡喜喜地對我說。
我忍不住掐掐她的臉:「來得正是時候!」
我爹慣不會與人寒暄,但見到牛,他登時便樂得合不攏嘴。
「好、好、好、這牛可真不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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