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朱年景穿著並不合身的太子蟠龍服,小手緊張地攥著金黃色的衣擺,等朱辭秋抬步上了馬車後,他忽然往裡側移了一寸。
聲音仍然有些發抖:「皇皇姐,請請請坐。」
朱辭秋嗯了一聲,遞給他一個食盒。
「牛乳軟糕。」
朱年景抖著手接過,卻不敢打開食盒蓋子,只敢將它放在自己懷中,任由食盒蓋住他弱小瘦弱的身子。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食盒,一不小心還咽下幾口口水。
朱辭秋斜眼瞧了瞧,忽然伸手打開食盒,牛乳香氣充斥著整個馬車內。她拿過一塊軟糕,塞入朱年景微微驚訝而張開的小嘴中,「我府中之物,想吃便吃。」
朱年景很快便吃完一整盤牛乳軟糕,連帶著緊張的心情都緩解不少。
可到了金鑾殿,朱辭秋感覺到手心裡握住的小手又顫抖起來。
她輕輕拍了拍朱年景的手背,又握著他的手按在龍椅扶手上,冰涼的金漆貼著孩童掌心肌膚,小腿空蕩蕩懸在龍椅半空中,趕來侍奉新太子的安頌特意端來腳凳,放在龍椅下面。
此刻,工部侍郎忽然跪在大殿中央,高呼:「殿下!請殿下徹查青行山被炸一案!」
第86章 「他更是大雍的臣。」……
工部侍郎的尾音撞在金鑾殿頂上的蟠龍藻井上。頃刻間,殿內鴉雀無聲,眾人猶如靜物。
「青行山?」
朱辭秋的聲音平淡,卻好似驚起藻井上的百年積灰簌簌飄落。灰塵在空中飄散,落入磚縫。
工部侍郎仍跪在殿中央。
朱辭秋視線掃過殿內一眾大臣,廣袖拂過龍椅扶手,安頌搬來圈椅,她施施然坐下,問道:「奏章何在?」
忽然,朱年景的蟠龍服下擺突然晃了晃。
朱辭秋餘光瞥見孩童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掐著大腿,硬生生將顫抖壓在衣袖下。
她手指叩在圈椅鎏金雕紋上。
工部侍郎捧起的奏摺被安頌彎腰接過。
當奏章遞到眼前時,展開的宣紙上畫著歪斜的山形圖,一側用硃砂寫著「八十七」,那數字最後一筆拖得極長,像把帶血的鉤鐮。
「昨日酉時一刻,青行山的山石突然滾落撞毀附近村莊,死傷八十七人。」工部侍郎的喉結在官服立領間滑動,「官兵探查時,方才發現是有人故意用火藥炸山!殿下!我大雍對火藥把控甚嚴,怎會突然有人私造火藥炸毀山石,此乃對天家的挑釁啊!」
朱辭秋平聲問道:「林大人怎知,火藥是私造的?」
林大人愣怔一瞬,反應過來時,登時磕了個響頭,而欽天監監正卻在此刻忽然站了出來,手中玉笏隨著彎腰行禮的動作往前伸了伸。
「臣近日觀之天象有異,許是紫微星暗淡旁落,被周遭星宿侵占,使得青行山附近村民近日皆言夜中常聞鬼魂啼哭。臣斗膽,懇請殿下開壇祭天。」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悶雷,方才晴空萬里的天忽而又轉陰。
朱辭秋看著奏章上暈開的墨漬,凝視著硃砂所書的「八十七」,忽然想起烏玉勝昨夜衣襟沾著的火藥味兒,還有他臉上的血污。
她指尖撫過「八十七」的硃砂字,忽然將奏章擲向丹樨,紙頁在空中展開,又驟然滾落在金磚上,「監正的意思是,是太子侵占紫薇星,惹得天下不安?」
監正跪在地上,平聲道:「臣未有此言,次乃天象所言。」
滿殿抽氣聲中,朱年景的鼻尖沁出汗珠,不由自主望向朱辭秋。
朱辭秋突然握住太子冰涼的手,引著他稚嫩的食指,指向一身正氣的監正大人。孩童指尖正對監正眉心:
「想來前日金鑾殿飛濺的鮮血,不足以洗淨大人眼裡的星圖天象。」
朱辭秋鬆開朱年景的手,孩童食指猝然垂下,他看著自己身上的蟠龍服,忽然小聲開口:「我不是災星。」
孩童帶著哭腔的細語在殿內迴響,好似要將滿殿朱漆廊柱撞的嗡嗡迴響。
滿堂鴉雀無聲,無人該抬頭窺龍椅。
只聽朱年景又道:「我不是災星。」
「我是太子。」
朱辭秋有些意外地斜了一眼朱年景,見他藏在錦袖中的小手攥著衣角,垂在半空中的足尖抖的劇烈。
她忽而在他面前蹲下身,按住孩童有些痙攣的手背。
她背對著大殿,側頭望向殿中人,鎮定無波道:「既然監正認為青行山有異象,便請監正即刻啟程,去青行山為八十七亡魂做足四十九日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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