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雨水是如此的寒徹凍骨。
她扭頭,看向顧霜昶,笑著,一字一頓道:「我要,遼東的兵權。」
第59章 「你是烏玉勝,是南夏少主……
寒夜風起,吹動衣擺。朱辭秋收回手,低頭看向台階下印著昏黃燭火的積水坑窪,雨水不停歇,泛起層層漣漪,像是在打散積水中,昏黃燭火下單薄瘦弱的倒影。
「殿下。」顧霜昶沉默須臾,輕嘆一口氣,言語之間似有悵然,「遼東,不是那般好對付的。」
「咳……」
殿外到底是風大雨大,朱辭秋喉嚨間冒出癢意,忍不住咳嗽出聲,連帶著身上都突然感覺到陰冷。
顧霜昶見狀便要扶她入偏殿,她抬手制止,徑直轉身走入偏殿,裡間早已被使團收拾乾淨,更有乾淨的白水置於桌案。
「殿下,喝水。」顧霜昶將裝滿水的茶杯放於朱辭秋手側,補充道,「是溫水,殿下昏迷時臣特意放於此處,以備不時之需。」
言罷,又將門窗關好,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將其打開後置於她面前,溫聲道:「今夜風雨連綿,打濕了柴火與爐灶,熬不了藥,臣便從胡太醫那取了一粒安神丸,殿下吃了能好受些。待明日……」
他忽然頓住,口中苦澀,自嘲地笑了笑,「明日哪裡還需臣來替殿下熬藥。」
「顧大人,此處已無他人。」
朱辭秋沉默須臾,開口道。裹著紗布的右手輕輕捏住茶杯,指腹在杯口摩挲著,傷口有些隱隱作痛,卻能讓她更清醒。
她輕抬眼皮,看向面前的顧霜昶,忽然笑了,「顧大人的字是跟老相爺學的,自然得他幾分真傳。老相爺筆鋒犀利遒勁,其起筆收筆又習慣加重力道,是以落筆間總會多帶著些許凝重。顧大人行字筆畫皆承自相爺真傳,卻沒有那般厚重,反而端方俊秀,一派清明。兩者之字跡縱使表有十分像,里卻只有三分。即便刻意模仿,寫字者的心境卻是如何都不可立馬改變的。」
「顧霜昶,我信你一心救我回南夏,可卻不信老相爺信中之言。」
她將茶杯往前一推,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神有些閃躲的顧霜昶,笑意間帶著瞭然的篤定:「那封信,是你偽造的吧?老相爺是寫了多麼駭人聽聞的話,讓顧大人用明知會敗露的伎倆來糊弄我?」
顧霜昶偏頭垂眸,不敢與朱辭秋對視。卻也是在默認她的那兩句問言。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也沒有必要再將其掩飾否認。
但他也沒有說是,只開口說起遼東之事:「遼東靠海,海路發達富裕,但去歲海寇倭賊愈發橫行霸道,遼東軍雖未曾敗,卻也元氣大傷。北宣王無奈,只好先封鎖了海貿之路。然而此間種種皆上報朝廷,卻被朝中之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唾罵,要求陛下收回北宣王藩王之權。」
「呵。」朱辭秋不自覺譏諷地笑出聲來,「海路多財,那些人的生財之路斷了,自然要著急上火。」
顧霜昶也笑,只是這笑帶著許多苦澀。因為他知道,他如今,也改變不了什麼。
「祖父信中所言,皆是事實。只有一言,臣未曾告知與殿下……」他沉默須臾,開口繼續道,「祖父……讓臣來南夏見殿下,求殿下……以……」
顧霜昶似乎說不下去了,仿佛就連他,都覺得信中餘下之言,是莫大的恥辱。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朱辭秋,微紅的雙眼裡閃著明顯的愧疚與憂傷,好似還有一絲難以啟齒的噁心。
朱辭秋對上顧霜昶的視線,又掃過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卻假裝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只一面摩挲著右手上的繃帶,一面平淡道:「求我?求我以顧霜翎之名,以聯姻為由親去遼東,騙北宣王世子手中的兵權。是吧?」
「……」
顧霜昶眉頭蹙成一團,薄唇緊抿,再也說不出殿下果然聰慧這樣的話。
半炷香過,仍是一片寂靜,窗外大雨滂沱,擦樹而過的夜風捲起雨水打在窗欞上,嘩嘩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顧霜昶垂眸掩飾情緒,抬手掀起衣擺,又一次跪在朱辭秋面前。
「殿下,你罰臣吧。」
「我罰你作甚?」朱辭秋笑了笑,有些不以為然道,「老相爺人在燕京,卻還記掛遠在南夏的懷寧,信我能從遼東帶回兵權,還政清廉。本宮應該獎賞你們顧家才對啊,顧大人。」
「怎麼,我就這麼可堪大用?還是因為——」
她喃喃道:「只有我是局外之人。」
「殿下……殿下!」顧霜昶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呢喃,卻也忽然抬首,眼神堅定地望著她,「不論相爺如何打算的,臣都不會讓殿下以身涉險,也不會做有辱殿下聲譽的任何事!」
「臣心永不改,從不會做侮辱殿下、斷送殿下一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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