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鍾缺最難演出的一段劇情,他很難說自己能否演出這種向上的感覺。
這種東西好像在他的人生中就是一個違禁詞,與他毫不相干。他試圖從睜眼起學著和春天的花朵一樣去生機勃勃,然而不需要一天就覺得生活無趣。有人說你的生活腐爛透了但是你得揮刀去反擊,你要把刀架在壓迫你無法喘息的每一個人的脖子上,你也許會戰死但是你獲得了榮耀。
可是鍾缺不需要榮耀。
他在知道命運終點的時候就選好了墳墓,等自己走向那兒的時候買束漂亮的薰衣草。要是有人問起來他要去做什麼,於是他說:「我去天堂。」
這也是走在馬路上被一個電話通知下崗之後徹底絕望的陳青。
但是現在他不能這麼演,他看著這個作為取景地的出租屋,太陽其實已經開始升起,深藍色的天空慢慢變成淺藍,窗戶開著,鍾缺坐在窗邊,覺得凌晨的風真的很涼。
他在那兒不知道坐了多久,片場第一個到的工作人員進來的時候還嚇了一跳,等看清楚的時候很詫異地說:「鍾老師?」
鍾缺轉過頭去,笑著點頭,算打了招呼,接著說:「吃完早飯了嗎?」
「吃了。」那人說,「我們還得準備半個小時的樣子呢,您要不再回去睡一覺?等好了可以讓扶姑娘喊你的。」
鍾缺搖了搖頭,說:「我在這兒待著就行,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這樣啊。」那人愣了一下,說,「不打擾的,您只要注意一下不碰到器材就行了。」
接著是零碎幾個人來到片場,到六點半的時候人就成片的到,室內室外都是人。鍾缺一開始還一個一個打招呼,到後面招呼打不過來便放棄。
斯星燃今天沒有拍攝任務,但他還是到了場。鍾缺看見他的時候剛從化妝室里出來,他額前的長髮已經遮住眼睛,化妝師將它們分成幾綹搭著,鍾缺不笑的時候,那股頹靡味就更加深重。
「你怎麼......」鍾缺對斯星燃的到來有些驚訝。
「我來觀摩學習。」斯星燃笑著說,「這也是葉導的意思。」
鍾缺想了想,葉瑰的確很喜歡讓她剛合作的主演去觀摩其餘人演戲,一是為了讓他們知道葉瑰自己的工作習慣和片場流程,二是讓他們揣摩其餘演員的演戲方式和技巧,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在他剛剛與葉瑰合作的時候,也曾觀摩過一些前輩的演戲,不可否認,鍾缺在這其中學到了很多,受益匪淺。
他抬腳想往片場裡走,卻被斯星燃攔住,鍾缺露出疑惑的神情。
斯星燃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個三明治,還是熱的,他對鍾缺說:「聽人說你今天很早就到了片場,沒吃什麼東西,我在酒店的自助台上拿了一點東西做了三明治,你在開拍前再吃點吧。」
鍾缺沒動。
「八點才正式開拍呢。」斯星燃的笑容很深,「待會餓了可就沒東西給你填肚子了。」
鍾缺抿了抿唇,接過斯星燃遞過來的三明治,輕聲說:「謝謝。」
葉瑰到的時候鍾缺正坐在屋子裡的椅子上喝水,斯星燃坐在旁邊看著他,周圍的燈光師在嘗試打光,光亮就這麼透著照在鍾缺的身上。他今天穿著那件定妝時穿過的被改短的白色襯衣,從斯星燃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腰後那縷綠色的煙。
斯星燃覺得燈光好像穿過了鍾缺,將他整個人弄得很虛妄,變得透明而且難以觸摸,像是隨時要消失和離開。斯星燃覺得這個畫面這個感覺就跟當年鍾缺離開他之前他所感受到的一樣,對方明明坐在站在你的面前,你卻覺得他如此單薄。
你可以不要走嗎。
斯星燃好想開口說。
但是他沒辦法這麼說,周圍的人走走停停,他這麼說簡直就像中二病復發,令人莫名其妙。
葉瑰卻在這時忽然開口,對鍾缺說:「這個感覺不太對。」
斯星燃怔了一下。
鍾缺卻抬起頭來,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葉瑰,一瞬間他身上的那種虛無感全部消失掉,這讓斯星燃覺得他剛剛看到的都是錯覺。
「抱歉——」鍾缺說了這話忽然泄了氣,說,「葉導,我實在有些找不著那種感覺。」
葉瑰拉過椅子坐在鍾缺的面前,給鍾缺做髮型的化妝師將鍾缺的頭髮弄好最後一綹便往外撤,斯星燃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只好僵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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