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捻著佛珠的手微顫,枯瘦的手摩挲著,護身符上的
蓮花紋已經模糊,就連當初鮮亮的層層花瓣也暗淡無光,「你大哥……你大哥他最是疼你……」
想起廊下跪著的單薄身影,趙三郎單膝跪地,「母親,大哥已去,您又何苦為難大嫂。」
老夫人聽他突然提及這事,腕間佛珠重重磕在炕几上,「三郎!」看著兒子消瘦的臉龐,恍惚又想起大郎年輕的模樣,「你大哥的未亡人,自該……」
「母親,若大嫂願意留在趙家,趙家未亡人,自然可受香火供奉,可她還是個孩子……」
趙老夫人聽聞,渾濁的眼珠迸射出不可遏制的憤怒,「趙家祠堂供奉的是忠烈,絕不是她這樣的喪門星……」
「母親,大哥早知自己時日無多,您何苦遷怒於人,」深知母親的固執,趙三郎極力說服,「大哥若知他的未亡人在趙家跪穿青磚,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你大哥就是太仁厚,」趙老夫人脖頸青筋暴起,蒼老的聲音聽起來陰惻惻,「不然就應該讓她跟著陪葬……」
「大哥本不願沖喜,也不願未亡人成趙家祠堂的活死人,」趙三郎撫著母親枯瘦的雙手,眼睛望向母親,「母親該守信,將放妻書交由大嫂……」
老夫人渾身一震,她突然攥緊炕邊的小兒子,日漸渾濁的眼珠驀地睜大,「你如何知道放妻書?」
腕間佛珠「啪」地崩斷,菩提子散落滿地。
第73章 望門新寡4不娶正妻,卻惦記起家裡的……
「放妻書」三個字像是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了趙老夫人心間,她不住佝僂著身子劇烈咳嗽,趙三郎起身扶起炕沿不斷質問的母親。
「母親方才便說,大哥從小最疼我,他既有此打算,告知我,讓我多看顧大嫂有何不可?」
前一刻還好似喘不過氣的趙老夫人,慢慢平靜下來,她耷拉下鬆弛的眼皮,「趙家沒有休妻先例,放妻書不過是你大哥病中胡言亂語。」
「母親……」
「三郎!」趙老夫人蒼老的手緊緊握上兒子粗糙開裂的手,「你大哥屍骨未寒,你就要為了一個女子忤逆不孝!」
室內死寂,鎏金香爐里的香灰終於坍塌,母子相坐無言,許久,趙三郎起身,腕間護甲輕響。
「母親早些安歇,兒子告退。」
「祠堂的正中央,還懸著先帝御賜牌匾,」看著兒子的背影,趙老夫人眼窩深陷的蒼老面容在燭火中忽明忽暗。
「三郎,你莫要糊塗!」
趙三郎毫不猶豫踏出門檻。
行至廊下,男人突然揚高聲量,「母親要安置了,大嫂也請回吧!」
冰涼的青磚地上,阿梨盯著眼前披風下擺上的雲紋,直到被春杏攙著走出正房,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佇立在暮色里的男人。
天色全黑之前,阿梨終於回到了後罩房,燙傷的手背上裹著井水鎮過的冰帕子。
春杏看著被貓爪撓破的手腕,止不住得心疼,「少夫人,奴婢這就去求二夫人賞些傷藥。」
阿梨疼的何止手腕,膝蓋也隱隱作痛,不過她還是喚住了春杏,「莫去討人嫌,你那不是收著些忍冬,取來敷上便是。」
很快,春杏去而復返,滿臉喜色,「少夫人,您看這是什麼?」春杏將門口放著的天青釉瓷瓶遞上前。
窗外海棠輕響,阿梨推窗望去,但見新月如鉤,廊下空無一人。
阿梨低頭除開蜂蠟,是混著沉香的止血散,瓷瓶外裹著張黃麻紙「每日敷用忌生水」,字跡遒勁有力。
阿梨腦海中驀然浮現那雙似裹了寒冰的眼眸。
半夜下起了秋雨,阿梨從夢中驚醒,發現窗外似有聲響,守夜的春杏蜷在腳踏上睡得正熟,她輕手輕腳起身,卻聽見窗縫裡傳來了二爺趙北煊的聲音。
「嫂嫂還未歇息?」趙北煊輕扣窗欞,夜晚的篤篤聲嚇了阿梨連連後退。
踏上的春杏翻了個身毫無醒來的跡象,阿梨慘白著臉,死死捂住嘴巴,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驚擾了這墨色瀰漫的深夜。
「晚間聽下人說嫂嫂今日受了傷,特意帶了些金瘡藥來,」窗外油滑的嗓音混著雨聲飄進來,「這雨越下越大,嫂嫂不若讓我先進屋避避雨……」
窗紙映出男人佝僂著側耳傾聽的剪影,阿梨抱膝蹲在床腳,仿佛生怕那影子下一秒就要破窗抓住她。
「嫂嫂?」木門突然被推動,夜色中吱呀作響,阿梨猶如驚弓之鳥站了起來。
破空聲倏然而至,窗外趙北煊膝蓋一彎,差點跌倒,木門聲戛然而止,凌亂的腳步聲遠去……
阿梨屏氣凝神,攥著衣襟等了半盞茶的功夫,雷聲漸遠,她這才慢慢走近窗邊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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