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西廂房時,隱約聽見裡頭傳來訓斥的聲音,「……沖喜都沒用,可見是個命硬的。你們仔細著些,別讓她靠近少爺小姐們……」
這是二夫人王氏的聲音。
阿梨垂眸加快腳步,腕間銀鐲卻不慎滑落,她正要俯身去撿,忽然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喧譁,馬蹄聲聲打破滿庭寂靜。
「三爺回府了!」
阿梨下意識抬頭望去,正見幾個小廝正奮力抬著朱漆大門栓往兩邊撤。
秋日晨光斜斜穿過門洞,一道頎長的身影投在影壁前,那人一襲玄色披風上似凝著霜色,馬靴踏過青石板的聲響,利落得像刀鋒出鞘,男人卻在轉過迴廊時突然頓住。
不知怎地,阿梨腦中突然想起靈堂外那些僕婦私下說的渾話,「要說咱們府里真正的煞星,還得是戰場上那個……」
阿梨恍然,原來這就是戍邊十年的趙家三郎,那個傳說
中在狼群中廝殺三天三夜還能斬下敵將首級的修羅將軍。
一片海棠葉打著旋兒落到阿梨腳邊,她這才驚覺自己正站在遊廊拐角,慌忙退後兩步躬身行禮,垂首時瞥見玄色衣擺上沾著乾涸的暗紅色血漬。
「你是……「低沉的嗓音裹著塞外風雪般的寒意。
阿梨不敢抬頭,只覺得有道目光掃過自己發間的白絨花,春杏連忙矮身答道:「回三爺,這是大少夫人。」
空氣突然凝滯。
佩劍上的玉珏輕輕相撞,混著男人沉默不語的呼吸聲,阿梨死死盯著青磚縫隙里掙扎蔓延的青苔,直到眼前出現一雙沾滿塵土的鹿皮靴。
「嫂嫂請起。」
帶著薄繭的手虛虛托住她肘間,隔著素衫仍能感受到灼人的溫度,阿梨慌忙抽手,卻見那人比她更快地撤回動作,玄色衣袖輕輕擦過她腕間紅痕,帶起一陣松針香混著血腥的氣息。
「三叔,遠道辛苦。」阿梨往陰影里退了半步,聲音輕如薄霜,「老夫人怕是在正廳等著……」
話未說完,西廂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王氏尖利的嗓音刺破寂靜,「養你們這些蠢材!三爺回府怎不早報?還不快把梅塢苑收拾出來!」
趙三郎恍若未聞,男人解下披風遞給隨從,露出裡頭暗朱色箭袖武服,腰間蹀躞帶上的銀扣在秋陽下亮得灼目,阿梨見他活動間左臂動作有些滯澀,衣襟下隱約透出繃帶的輪廓。
「有勞嫂嫂引路。」
男人側身讓出半步,語氣恭敬卻不容拒絕,阿梨捏緊袖中銀鐲,慢慢轉身,發間白絹花在風中搖曳輕舞。
身後黑眸緊緊跟隨,若有似無的打量讓阿梨心有惴惴,路過荷塘時秋風乍起,驚飛了檐下棲息的寒鴉,嚇得她踉蹌半步。
「當心。」
第72章 望門新寡3大哥已去,您又何苦為難大……
溫熱手掌隔著衣袖握住阿梨小臂,一觸即分,倉皇間抬頭,阿梨撞進一雙漆黑的眸子。那眼裡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不待阿梨細看,男人已別開臉。
遠遠的,正廳疾步走來一人,阿梨如蒙大赦,匆匆福身便往後罩房而去。
金黃色銀杏雨中,月白身影輕盈地轉過迴廊,晨光灑在女子素白裙裾上盪開漣漪,轉眼便消失在月洞門。
哪怕只是驚鴻一瞥,方才他瞧的真切,女子眼角那顆淚痣,陽光下如硃砂浸雪般分明。
趙三郎佇立在原地,秋風卷著海棠殘瓣掠過男人肩頭。
巳時,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時,阿梨坐在後罩房裡繡經幡,至今還臥床不起的趙老夫人命她繡完整卷《往生咒》。
阿梨穩住繡棚,一雙巧手在青緞底子上用金絲線勾勒出蓮花。
春杏推門進來,懷裡抱著個描金漆盒,「少夫人,三爺差人送來的雪蛤膏,說是……說是給各房女眷的節禮。」
阿梨手上動作微頓,想起早間偶遇的那個男人,因為他的突然歸來,趙老夫人還特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漆盒裡整整齊齊碼著雪蛤膏的淨白瓷罐,最上頭那罐繫著鵝黃絲絛,阿梨只看了一眼,便輕聲道,「收起來吧!」
暮色四合,窗外燈籠漸次亮起,阿梨過去小廚房給老夫人煎藥,她特意繞過西廂房的遊廊,這些日子,二房的人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刺,扎得人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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