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宗門時再把她託付出去。女孩滿身跳蚤,他剃光了她的頭髮,這下她看上去和禪心院裡的小沙彌沒有兩樣了。手短腳短的孩子坐在他肩膀上,晃著腳丫,小禿驢抱著大禿驢的腦袋,就這麼狼狽地上路了。
那一年的雨季,小小孩子舉著斗笠坐在他的肩上,他刻意將蓑衣拉高。後來凡塵便傳出了雨天裡出沒的蓑衣怪人的奇談,據說怪人身量九尺,頭大如鍾,還有著魁梧如山的背影。他們隱姓埋名躲在一處江南小鎮裡,聽乞丐們說得頭頭是道。他掰了半塊餅子給她,見小孩敲著破碗,叮叮噹噹地學著乞丐兒唱蓮花落。
「馬賊過村梳如篦,雨水濁湯腐骨熬。夜磨晚來竊米糧,失足跌亡毋米缸。
「麻繩能將臟腑勒,瘟神懸綾樑上吊。凡塵一曲蓮花落,唱罷生平曉奈何。」
這一走,便是足足兩年。
阿豆總會說一些令人發笑的童言童語,旅途總會經過一些破舊的佛廟。每到這時候,梵覺深會捋起袖子掃撒寺廟,阿豆也會拿著笤帚跟他一起打掃。小孩拖著裝落葉的布袋在廟外來回地走,一邊撿一邊漏,偏偏她還認真得不願回頭。梵覺深懶得抬眼,只是自顧自地打掃。
等小孩玩累了,他才隨手一笤帚捲起微風,將零散的落葉掃作一團。阿豆回過神來,會把兩手支得老高。她將布袋的口子撐開,眼巴巴地看著落葉一片片地往布袋裡鑽。
阿豆總是喜歡盤他的腦袋,就像院裡的老和尚總喜歡盤小沙彌一樣。每次上日課時,梵覺深都覺得講壇下方光溜溜的腦袋跟芋頭似的。
第一次剃度後,阿豆也再沒有留髮。她和他一樣晃著光禿禿的腦袋,不知是嫌打理長發麻煩,還是單純在學他。
阿豆不愛說話,若不是初識時聽她說了幾句話,梵覺深恐怕會以為她是個小啞巴。她不愛說話,卻有一些小性子。最初梵覺深照顧不好孩子,總會在無意間惹到她。不開心時,阿豆總愛走在他身後,悄悄踩他布鞋的後跟,害得他鞋跟總是夾在腳底下。梵覺深覺得這樣不好,便告訴她,若是不想說,那便寫下來吧。於是,阿豆再使小性子時,梵覺深就會在她身前蹲下,攤開手,掌心朝上,耐心地等她在他掌中塗塗畫畫。
最初,阿豆不識字,在他掌中塗畫的便是方塊或是圓的形狀。方塊是桂花糕,圓的是糖葫蘆,買來給她,她就開心地原諒了他。
後來,阿豆識字了。在他掌中寫的便是市井街頭學來的罵人的話。她寫著寫著自己生氣了,反手就會給他掌心一巴掌,然後把自己疼得淚眼汪汪。
某日,梵覺深蹲在橋頭上給阿豆打撈蓮蓬時,看著阿豆舉著蓮葉在原地打轉。她邁著步子踩著水花嗒嗒地跑遠,沒一會兒又小跑回來,牛犢一樣撲在他背上盤了盤他的腦袋,然後又舉著荷葉嗒嗒地跑遠。如此往復如是。梵覺深不知道她這種幼稚的行為有什麼意義,但人生在世,也不是什麼事都非得有個意義不可。
心裡這麼想著,他卻忽而一怔。梵覺深突然意識到,與阿豆同行的這兩年,他竟沒再去想自己的身世過往。
梵覺深始終沒有找到能託付阿豆的宗門,因為他發現阿豆是個有佛緣的孩子。跟在他身邊耳熏目染也好,天資聰穎也罷,阿豆學東西很慢,但待塵世始終有一份思無邪的心腸。人掙扎於俗世因果,難免會自苦自傷。但那些難熬的苦厄與放不下的牽纏,最後都會在稚子無垢的眼眸中盡數煙消雲散。
梵覺深教阿豆佛門的功法,阿豆則教了他與塵世和解的方法。在這點上,阿豆活得通透極了。
他心中難解的怨憤與不甘,被一雙幼小的手緩慢地撫平了。
昔年小小的孩童稍稍長大,卻也沒有長得很大。他舉著荷葉牽著她的手,在又一個雨季中慢悠悠地走過橋頭。他牽著她的手,她走在他的前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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